房門關上了,宇文封送她離開。出了拱門,便又回到了耀光宗的地界。
餘嬌嬌不解:“剛才出題測試我的,是誰?”
宇文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敬畏,他壓低聲音:“那是我們耀光宗最出色的弟子,徐鳳。現在的內閣由他代為管理。你進去之後,便可喊他大師兄。”
徐鳳……
餘嬌嬌的神色微微一怔,回憶起那個男子的麵貌,隻覺得英俊非凡,也不敢多看。
原來,他便是徐家千百年來最出色的後代。
也是徐白的哥哥。
餘嬌嬌笑了笑:“我明白了。”
到了耀光宗的門口,她停了下來:“宇文師兄,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那你路上小心。”
“嗯。”
天色已晚,她拎著一盞燈籠走在懸崖峭壁上,頭頂偶爾有白鶴飛過。趁著月色,她去了石獸那邊。
今日煉製的純陽丹,對劍傷非常有用。餘嬌嬌想把這丹藥給了石獸,再回去。
夜深了,石獸像是睡了。餘嬌嬌沒有喊它,而是把裝著丹藥的小盒子放到了它的腳邊。因為趕路著急,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小師妹,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在外麵晃蕩,不害怕嗎?”
背後,傳來了一道陰森又猥瑣的笑聲。
餘嬌嬌眸色一暗,她迅速轉過身,看向那站在樹下的一抹黑影。
——祝無邪。
青年的身材略顯瘦削,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時修煉過度,麵色蒼白,腳底也發虛。
他向前走了兩步,舌頭舔了舔右邊的牙齒,嗤笑道:“一口氣便能潛心六個時辰的小師妹,他們當然喜歡。”
“原本我還想著,明日要趁你不注意將你打暈帶走。沒想到今夜你自己便送了上來。”
身後便是鐵索橋,餘嬌嬌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你想做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啊,隻是覺得小師妹年紀那麼小便能加入內閣,實在是令人羨慕呢。想來徐鳳也一定極重視你。”祝無邪幽幽的說道,他的眼神帶有一絲怨念。
歸屬於耀光宗的徐鳳,早就與普通的弟子有了天壤之彆。
他現在是內閣之人,更是所有內閣弟子的大師兄。
徐鳳在劍宗有著無上的榮耀,因而讓徐家在南大陸崛起,成為了第一大煉丹世家。
祝無邪心中嫉妒的很,再加上之前入內閣的測試,徐鳳對他的評價竟然是——“資質平平”?!
而眼前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就是徐鳳的“新寵”,是徐鳳親自測試並且予以通過的人!
他能不恨嗎!!
餘嬌嬌本就對祝無邪厭煩,現在更不想聽他說這些廢話,她轉身便走。
祝無邪冷笑:“想跑?”
他身影一閃,擋在了鐵索橋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小丫頭:“就算你煉丹天賦再高,目前的實力也隻有真體一階,跑得掉嗎?”
“你讓開,今日之事我便當沒發生。”餘嬌嬌聲音強硬。
祝無邪哈哈大笑:“小師妹,你莫不是當我是個傻子?我今日就是想動你了,又怎麼能當無事發生?我思來想去唯一的辦法,便是讓你永遠都開不了口。”
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已經沉了下去。
一股冷風吹過,餘嬌嬌感覺腦殼一陣發疼。不就是加個內閣,竟然這麼遭人妒恨,看來什麼地方都有不正常的人。
祝無邪抽出了腰側的長劍,淩空一揮,劍氣迎麵飛來!
餘嬌嬌向後跳躍,一連數步,完美躲避。
祝無邪的眼神愈發狠戾,身為神閒九階的劍修,也已是神閒的巔峰級彆,打一個區區真體一階便像大人打幼童那樣簡單。
這劍氣眼看發生了質變,一旁“沉睡”的石獸驀地抬起手,替餘嬌嬌擋下了這一次攻勢。
“哢嚓——”
這劍氣直接砍斷了石獸的手臂,碎石砸了一地,餘嬌嬌眉心一擰。
石獸深藍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以至於自己胳膊斷裂也毫無反應。它挪動了一下龐大的身軀,將餘嬌嬌整個護在自己的身後。
見到這個平時被自己“淩虐”都不曾有過任何反應的石獸,突然就有了眼前的動作,祝無邪勃然大怒!
“今天本沒有你什麼事!既然這麼迫不及待的找死,就彆怪老子不客氣!”
唰!
一道劍氣飛來,打在了石獸的胸前,它的身體驀地一顫。
神閒巔峰。
他全力的一擊足以殺死任何妖獸。就連石獸這龐大的身軀,也禁受不住而單膝跪地。它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你先讓開。”餘嬌嬌被石獸禁錮於身後,她後背貼著建築,幾乎出不去。
石獸不為所動。
祝無邪的雙眸迸發出一絲狂熱,他手中的劍氣一重接著一重!
“沒用的畜生!你護著她,我便連你一起弄死!”
“餘家?萬獸宗?內閣?哈哈哈哈哈——”
祝無邪平日裡待每位弟子都很好,可誰能想到他的真實麵貌如此可怕。
“你就不該跟我槍,好好的在你那破爛院子裡掃地不好嗎?!”
男子的身影突然飛到了空中,他擋住了月光,麵部愈發猙獰:“餘嬌兒,上了黃泉路,可彆怪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自量力。”
長劍豎於身前,這劍通人性,便明白主人的目標是那被石獸護在身後的人。
就算石獸再怎麼想阻攔,也無濟於事。
他狂妄的笑著,手中的長劍還未飛出,便突然瞪大了眼睛。
噗嗤——
一柄長劍從背後穿透了他的胸膛。
祝無邪不敢置信的低下頭,他看著鮮血順著劍不停的往下滴落。怎麼也不敢相信,為何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到了自己的背後?
他明明有特地設下結界……
如果有人來,他會是第一個知道!
淮英拔出了長劍,祝無邪的身體從空中墜落!躲在石獸背後的餘嬌嬌,便看到空中那抹藏青色的身影,背對著月光,眸色暗沉。
她的心裡“咯噔”一下。
劍從淮英的手中消失了,他也來到了地上,落在祝無邪身前。
被重傷的男子猛地咳嗽了好幾聲,地上一灘血漬,慘不忍睹。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明明隻有真體九階……”
“你這個廢物——!”
無法突破神閒的,都是廢物。也許在乾坤宗便有這種調調,許多外門弟子,並不能算真正的乾坤宗弟子。
他可是這一代的佼佼者,身為神閒巔峰的劍修,他完全有實力去犁山擔任門主。
但是他沒有。
內閣便是他心底的夢,隻要能夠加入內閣,無論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餘嬌嬌極少見到這樣的淮英。
他是經常殺人,可沒有哪次是這種臉色。
任誰都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淮英漆黑的眸子盯著躺在地上的祝無邪,他抬起了腳,對著他的臉踩了過去!
砰!砰!砰!
沒有動用真力,沒有用修行者的招式,淮英就像一個普通的習武之人,完全用蠻力一下又一下的踐踏著他的肉身。
不一會兒,祝無邪的臉血肉模糊。
餘嬌嬌怔怔的看著這一幕,淮英不像淮英,以前的淮英殺人隻需一瞬間,現在卻好像是在單純的……“泄憤”?
祝無邪的腦海裡一片嗡鳴,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眼裡全是血水,五官的血肉都凝結到一處。
他艱難的抬了抬手指。
還有、還有一絲力氣……
淮英眸色陰冷,他抬起腿,將這具快要斷氣的軀體一腳踹飛,順著鐵索橋滾下了懸崖!
乾坤宗的懸崖有萬丈之高,再加上之前的傷勢,祝無邪已經是個死人了。
餘嬌嬌雙手捂嘴,她蹲在石獸背後,透過縫隙,看著這樣陌生的淮英。
他的衣袍上還沾著祝無邪的血。
誰能想到,一個神閒巔峰的修行者,竟然就這樣死在了——真體九階之人的手裡?
這邊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也無人過來查看。
想來,是淮英設下了結界。
彆說聲音了,大概就連畫麵都看不到。
淮英的視線透過石獸,落在了餘嬌嬌的臉上,他漆黑的眸子逐漸變得冷淡,到最後隻剩一片死寂。
小東西臉色蒼白,眼裡是努力在壓抑的驚恐。
淮英冷笑。
他抬腿便踏上了鐵索橋,也不管她受傷了沒有。
從得到白鶴的消息到來到入關處,他整顆心都是懸著的。完全不能想象自己如果來晚了一步會造成怎樣的結果!
那一刻,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恐懼”。
也是因此要親眼看著“罪魁禍首”的肉-體一寸寸斷裂銷毀,才能化解他心頭之恨。
這種陌生的、澎湃的,呼嘯而來的情緒,幾乎要吞沒了他的全部意識。
一直到祝無邪死去,淮英才總算冷靜下來。
再看到那雙澄澈的眸子,卻如同看“魔鬼”一般看著自己,淮英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真是可笑。
他到底在擔心什麼,又為什麼會失控……?
餘嬌嬌看到淮英的背影越來越遠,她連忙從石獸的背後鑽出來。
“我明天再來看你。”她對石獸說。
石獸沒有反應。它剛才斷掉的手臂,又重新接了回來。
她提起裙擺快速跟了過去。
還未靠近,便聽到淮英陰冷的聲音:“離我遠點。”
餘嬌嬌的步伐頓了一下,很快,她還是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淮英的袖子:“不要嘛,我要跟淮英一起回家。”
淮英嘗試拉出自己的袖子,卻發現被小女孩拽的死死的。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她,餘嬌嬌麵色紅潤,臉上蕩漾著絲絲笑意。
“淮英,你的腳痛不痛?”
“踩泥巴有什麼痛的。”淮英的心情很不好。
餘嬌嬌也發現了,她不知道為什麼,這淮英今晚應該是特地來救自己的,可他怎麼態度突然變得冷淡,甚至連眼神都帶有一絲防備。
難道,她是洪水猛獸嗎?不是的呀。
餘嬌嬌的另一隻手也拽上了淮英的袖子,她抿嘴笑道:“謝謝淮英,又救了我。這可怎麼辦呢,淮英對我恩情太多了,我好像一輩子都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