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這話,本是為了裝可憐,可是得到了如此肯定的答案,她的心裡竟然會覺得酸澀。
不對不對,自己在乎的是月華之毒。
餘嬌嬌的眼眶微微泛紅,她向前走了兩步,站到了淮英的麵前。他靠著床欄,與她差不多高。
兩人四目相對。
她哽咽道:“那我會死掉的。”
我會死掉的。是啊,她那麼脆弱,總有一天會死掉的。就像在鐵索橋那時一樣,他晚來半步她變已經命喪黃泉。淮英看著她,眸色冷淡,空氣出現了一瞬間的凝固。
“死了正好,重新投胎。”
“……”
這,這是要離彆了嗎?可氣氛怎麼不太對?餘嬌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這幾秒鐘的打岔,讓她眼裡逐漸浮現的水霧也一並消失了。她晶亮的眸子有些恍惚,忍不住低頭思允了片刻,她問道:“淮英真的要走?”
“嗯。”
“不能帶我一起嗎?”
“麻煩。”他懶散的移開了視線,臉上又露出了慣有的頹色。
也是,像淮英這麼怕麻煩的人,從孤雁城到犁山,又來到乾坤宗,真按時間來算也已過去了五年。
自己還能好好活著,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或者說,是他全部的仁慈。
“七日死怎麼辦?”
餘嬌嬌猶豫了很久,還是問了出來。
到處這個丹藥是為了牽製她而用,如今淮英要走了,又不肯帶她一起,那毒發的時候她不是死翹翹了?
餘嬌嬌並不知道,這七日死的毒,淮英已經偷偷給她解了。
淮英的臉上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嘲弄:“五年之內,不會毒發。”
“那五年之後嗎?”
“你不是煉丹師嗎?五年都練不出能壓製月華之毒的丹藥,這餘家招牌不要也罷。”
“…………”
哈啊?淮英這是讓她自生自滅了?
餘嬌嬌的臉色驀地一白,她微微癟嘴,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不要啊,我不行的啊,這月華之毒除了餘孽沒有其他人能解。淮英,你再考慮一下,帶上我的話一定有用得著的時候,你看這麼長時間了我們不是相處的很好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淮英的臉色瞬間冷了到極點。
這才是他最在意的。
一直帶著這個半道上撿來的小東西,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控製——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他的眉梢染上了一層冰霜,神情又帶了幾分倨傲。
這樣的淮英……
餘嬌嬌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他漆黑的眸子宛若寒潭,再盯下去真的要凍死人。
哎,明明朝夕相處來著,還是不知道這大魔頭心裡都在想什麼?
早上還一起吃麵,晚上就……
“五年麼……”她輕聲呢喃。
淮英的話表明了,至少五年之內她沒有生命危險。至於五年之後的事情,五年之後再說吧。
也許,她真的練出了丹藥。就算她不行,不是還有耀光宗?一個專門教人煉丹的宗門,總能找到化解月華之毒的人。而且,還有徐鳳呢。
這樣一想,自己的小命也不是保不住。稍微有了底氣,可為什麼心情還是很沉重?
“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嗎?”她問道。
小家夥,看來接受了他的提議。
她沒有再堅持,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淮英的眼裡出現一抹戾氣,這天亮的太慢,他現在就想殺人。
“最好不見。”他聲音冷徹。
餘嬌嬌心裡有些委屈,卻也沒有再“哭哭啼啼”。那種小招式也就平時用一用,真到了關鍵時刻,她反而看著更穩重了一些。
眼睛有些酸澀,她用手揉了揉,小聲嘟囔:“世界那麼大,總歸還是能遇到。”
“去睡覺。”淮英下起了逐客令。
“哦……”
餘嬌嬌慢吞吞的向屋外走去,到了房門處,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穿藏青色長袍的淮英坐於床邊,目色如月,有著清清的寒意。這一眼,就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見他時,跪在地上的少年,神情陰鷙。
他們離得很近,卻又很遠。她收回了視線,快步離去。
餘嬌嬌走之後,房間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淮英的坐姿沒有任何變化,他死死的盯著床尾,半晌不動。
已經變成肥鬆鼠的赤鬆來到了門口,它小聲道:“公子,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
頓了頓,它問道:“我們真的要把嬌嬌一個人留在這裡嗎?不過,她現在加入了內閣,好像也不會有其他人能欺負她了。帶著她可能會讓她陷入危險,可不帶她又覺得寂寞……”赤鬆抓了抓毛茸茸的後腦勺,哎,好糾結啊。
淮英沒有理會。
赤鬆雖然隻是一隻修行不足百年的小妖怪,但很多事情,它都心知肚明。
“公子,你是不是怕了?”
怕了?嗬嗬。
“有什麼好怕的?”淮英嗤笑。
那當然是——害怕自己把她看得太重要啊。
這句話,赤鬆沒有說出來。
因為淮英的神色很難看,它覺得自己如果戳破,恐怕會被扒了這一身的皮毛。所以還是不說了不說了,嬌嬌還小,以後總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