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潮的確非常壯觀,坐在觀濤亭中,看著那近十丈高的潮頭接二連三掀起,的確叫人比較震撼。杭州本地還安排了不少活動,專門招募了許多水性精湛的弄潮兒,在江潮中表演。
不過,觀潮回來,不知聽說了什麼,承慶帝原本比較高昂的心情卻顯得低落了下來,哪怕麵上依舊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但是,徒景年跟在他身邊時間長了,卻發現承慶帝有些陰沉。
回了織造府,承慶帝還和顏悅色地讓徒景年回去休息,又接見了一些當地的官員,等到自個待在屋裡的時候,臉色直接陰沉了下來,將手中從宮中帶出來的一隻哥窯蓋碗直接砸碎在了地毯上,織著複雜圖案的羊毛地毯一下子濕了一大片,暗色的茶葉散在上頭,更是刺眼無比。
“朕倒是不知道,自己治下竟有那般的能人,都富可敵國了呢!”承慶帝想到之前偶然聽到的竊竊私語,不由怒火高漲起來。
曹安平垂手站在一邊,恨不得直接變成牆上的壁畫,承慶帝說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得,之前觀潮的時候,承慶帝因為多喝了幾杯茶水,便想要鬆散一下,結果就聽見不遠處幾個打雜的人一邊坐在地上喝水躲懶,一邊竊竊私語。
那兩人本就是觀濤亭這邊的雜工,在後麵做些粗活的,今兒個聖駕到了,他們也沒機會到前頭麵見聖顏,前些日子也為了迎接聖駕,很是費了不少力氣,今兒個也就沒多少活可以做了,剛剛就偷偷摸摸跑過去看江潮了,剛剛才回來,這會兒在那裡津津有味地講著江邊的事情。
剛開始說的事情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說這次專門挑了多少弄潮的人,還專門做了多少花船雲雲,結果另一個人卻開口道:“雖說今年場麵大,不過論起派頭來,還是不如往年的!”
旁邊那人居然也是深以為然的口氣:“可不是,本來以為今年聖人老爺過來了,派頭要更大呢,我家小兒子今年也被選去弄潮了,早知這般,就不鼓動他去了,他今年可不年輕了,本來還想著今年弄點好彩頭,正好給他聘個縣城裡頭的閨女,也好成家立業呢!”
“你是去年嘗到甜頭了吧!”另一個人壓低了聲音,問道,“聽說你家那小子去年摸到了七八朵金花?”
“你聽說瞎說,是要害死我們一家子不成?要是真有那麼多,我還在這裡賣力氣?”那人差點沒跳起來,“不過是兩朵,不過,那也換了些銀子,總算將家裡的外債給還清了,還買了兩畝地,雖說不是什麼良田,一年兩季,交了稅也有一兩石的出息,加上還租了我們村張大戶家的地,總算能三五不時吃點稠的了!哎,本來還想著我家那小子水性好,今年運氣好的話,再摸個一兩朵,回頭也能送我家那大孫子去念書,我也不指望彆的,考個秀才,一家子免了徭役就好了!哪知道,今年浪頭那麼大,卻一點賺頭都沒有呢?”
這邊說得唉聲歎氣,那邊承慶帝卻聽到了所謂的金花,不由上了心,不過,他也沒驚動那兩個雜工,而是悄悄命人去打聽到底怎麼回事,等到聽到打聽來的消息,承慶帝差點沒當場發作。
所謂的金花,其實就是江南這邊的大商人搞出來的彩頭,他們家資豪富,生活奢侈,當然,也養出了許多敗家子,而且為了向對手還有合作者顯示自己的財力,每年想著法子鬥富,為了青/樓楚坊裡頭的花魁一擲千金簡直是小兒科,什麼花錢,什麼能奪人眼球就做什麼,今兒個你放一池的花燈,明兒個他就能放一池的絹花,你吃一兩銀子一個,用人參茯苓喂出來的雞蛋,他就能吃五十兩一碗的炒飯,你捧上一個頂尖的揚州瘦馬,他就能弄出一個以機關驅動的美貌偶人來……每年的錢塘江潮,也是這些豪商鬥富的地方,這些人每年用金箔銀箔打造出精美的金花銀花來,有的上麵還要以珍珠寶石做花萼花蕊,然後從船上灑到江中,讓那些弄潮兒爭搶,以此為樂!因此,儘管弄潮是件極為危險的事情,但是因為報酬豐厚,還是有許多水性精深的年輕人每每爭先恐後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