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卻隻是一皺眉,便再無異狀,抬手便叫人去衛姨娘處通稟:“九月去說說府裡去小瑤池會的事,叫衛姨娘張羅上。”
九月剛準備去,後麵衛姨娘的人就來了。
真是個說曹操,曹操到。
衛姨娘身邊的丫鬟綠香朝著主位上一拜,便道:“衛姨娘著奴婢來問詢夫人小瑤池會一事,已叫人備下了東西,專挑揀的府裡最好的給四姑娘。四姑娘與府裡的爺們、姑娘們若是要去,便請四姑娘先挑,剩下再給其餘姑娘送去。”
這話說得。
薑姒不由皺了眉,果然見到薑媚沒忍住,站了起來,又立刻被對麵許姨娘一個眼神給按下去了。
薑嫵倒是穩穩坐著,不過看綠香的眼神明顯也不很愉快。
哪兒有這樣說話的?
東西先送來給四姑娘挑倒也無可厚非,可送來的這些綾羅綢緞金銀玉器看上去都是富麗堂皇,真真是府裡極好的東西。衛姨娘也是挑準了這個時候叫人來膈應的,更使得一手離間好計。
儘管薑嫵薑媚都是庶出,比不得薑姒尊貴,可以前周氏在的時候也沒有說把薑姒挑剩下的拿給庶出姐妹,都是按著規矩分送開,各自有彆。這一回許姨娘倒好,平白給薑姒與周氏拉穩了仇恨。
這會兒薑姒說什麼都沒用了,嫡庶明晃晃地擺在這裡,衛姨娘一刀子捅過來可讓薑嫵薑媚姐妹鑽心。
薑媚臉色都變了,瞪著捧進來那一堆好東西,眼睛都有些發紅。
許姨娘笑容也變淡,隻道:“衛姨娘既開始張羅,我們便不多打擾了,賤妾向夫人請罪告辭了。”
周氏待幾人轉身,方才還掛著的笑臉也是拉下去了。
衛姨娘如此明晃晃地拆台,真是司馬昭之心,叫人好不憤怒!
可讓周氏沒想到的是,薑姒竟然在許姨娘母女三個跨出門的時候,對綠香道:“東西你放下吧,衛姨娘也真是個有心的,我會很快挑好,不耽擱你時間的。”
“多謝四姑娘體恤。”
綠香柔笑著蹲了個身,心裡卻鄙夷四姑娘沒長進,竟然在許姨娘等人還沒走的時候便回話,這不是叫人記恨她嗎?
薑姒怎麼可能不清楚自己所言會有什麼後果?可她有自己的一把算盤,一個眼神阻止了周氏,便上去挑了些好看好用的留下,這才打發了綠香走。
周氏見人走了,才皺眉:“姒丫頭,你這做法,為娘有些看不懂。”
“娘,左右衛姨娘這邊掌著中饋,她叫人記恨我,她自己哪裡能逃脫?我那五妹妹素性是個愛美之人,又不能忍,恨我之餘也該恨著衛姨娘。您肚子裡有孩子,我是嫡出的姑娘,衛姨娘一個姨娘的身份掌著中饋,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反倒如此膽大妄為。您覺得,若是挑個軟柿子捏,何人更好?”
薑姒不疾不徐地分析了兩句,方才她那舉動的深意便已暴露無疑。
要的就是她們記恨!
越是記恨,衛姨娘倒黴得越慘。
左右主持中饋的乃是衛姨娘,回頭若再有什麼人在薑媚耳邊吹風,不消多少時日,肯定要鬨起來。衛姨娘滿以為能讓人記恨她,殊不知最後全會還到她自個兒身上。
人太自得,也是毛病。
薑姒心機手段遠勝從前,今日這一遭便略有體現了。
周氏心裡慨歎,也是點了點頭:“一會兒你爹回來還要擺飯,前陣廚房裡送來一味棗泥山藥糕味道還不錯,你
今兒且常常,我已讓人遞去你院兒裡了。”
“那姒兒便先告退,母親也當心著休息,外頭的事情有女兒呢。”
薑姒寬慰她兩句,隻怕她孕中多思,這才離開。
後麵跟著八珍、紅玉、紫檀三個,周氏身邊則換了旁人來照顧,有另一位馮嬤嬤便一時無事。
隻是剛出了正屋,進了自己的院子,薑姒便問八珍:“在正院時,你在外頭跟誰說話?”
八珍忙道:“是外頭來的婆子,給世子爺那邊遞東西的,奴婢看姨娘與兩位姑娘在,便撒了個謊,不曾有什麼婆子。您瞧,是萬和齋那邊過來的香。”
薑姒已進了屋,接了香盒拿在手裡,隻覺觸手溫涼,香盒上還雕刻著纏枝蓮圖案,漂亮雅致。
將香盒輕輕放在紫檀木雕花棋桌上,薑姒靠坐在旁邊,纖纖手指掀了香盒蓋子,便見到一小片一小片的半透明淺褐色香片。
她素來愛香,隻用指尖點一片起來,輕輕一嗅,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最上等的伽羅香,一聞便覺得頭腦清醒,雖則淡淡,
可著實悠長。
指尖輕輕碾磨,沾了香息,又不知是想到什麼,慢慢將那一片香放回盒中。
這是她最喜歡的伽羅香,不過用得不多,少有人知,傅臣竟似與她心意相通。
又或是…
惦記著她。
心下一時複雜,薑姒緩緩合上香盒,忽有些悵然若失起來。
上一世傅臣負她,這一世她還敢選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