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姒這會兒隻覺得自己快被這許多女人的眼光給射穿了,多留不好。
她與馮玉蘭對望一眼,馮玉蘭會意,連忙轉頭與薑姒一塊兒走了。
待行至人少的地方,馮玉蘭才捂著肚子笑起來:“笑死我了,方才那些個姑娘家,竟像是要一口吃了。你在京中這人緣,也是有意思了…”
薑姒繼續頭疼:“你可莫打趣我,我也心煩呢。”
“你心煩什麼?全京城哪個公子比得上世子爺?”
馮玉蘭撇了撇嘴,也沒避諱薑姒那三個姐妹,便將手朝著對麵一指。
“瞧見那個穿蟹殼青的沒?京裡出了名的,花宿柳眠謝氏方知。他家門風倒是好,古訓四十無子方可納妾,若嫁進去不太倒黴,總沒個三妻四妾地煩著。可謝公子這名聲,咱大夥兒都知道…你一個準世子夫人,還是知足吧。旁人也嫉妒不來你的。”
旁人是嫉妒不來薑姒,可想想上一世…
薑姒不答話,隻看向旁邊明覺寺的鐘鼓樓。
穿過一片樹林便能進到寺內,此刻隱隱約約聽得見念誦經文的聲音。
馮玉蘭也看過去,忽有些忸怩起來:“姒兒陪我去明覺寺一趟吧。”
這陡然出現的小女兒姿態,讓薑姒想到了什麼,她也不揭破,含笑回頭對薑姝等人道:“看玉蘭姐姐這樣子,我必得陪她走一趟了。”
薑姝道:“四妹妹與馮姑娘去吧,我們自己走動便是。”
這一來,薑姒便與馮玉蘭一起從小徑上繞過來了。
此刻遊人多在小瑤池邊,後山山道上人跡罕至,紅玉遠遠在後麵跟著,前麵薑
姒正與馮玉蘭說體己話。
今年馮玉蘭也到了要出閣的年紀,想去明覺寺問個姻緣,小女兒家臉皮薄,少不得要拉薑姒一塊兒。
薑姒最不願提姻緣,隻叫馮玉蘭自個兒去寺裡問,她則在外麵等她,不等到她出來絕不亂走。馮玉蘭這才紅著臉進了寺院,薑姒則帶著紅玉站在寺院牆根兒下,周圍樹葉染霜色,她繞著走了幾步路,想著馮玉蘭去了二三刻還不回,索性去看風景。
寺院前麵忽然熱鬨起來,薑姒覺得奇怪:“前麵是怎麼了?”
“是在撒福錢呢,佛前供著的九百九十九枚銅錢,被佛祖庇佑過的。”紅玉一看便知道,眼巴巴看著那邊,“奴婢也去搶一個錢來吧,也好給姑娘攢個好運氣。”
紫檀剛走,是該攢個運氣。
薑姒指尖點劃著扇麵,便道:“你去吧,我便在寺院後麵走走。”
紅玉怕薑姒走丟,薑姒隻道小瑤池會是朝廷派人來清過場的,沒人敢作亂,這才叫紅玉去了。
一到這寺院中,薑姒便想起當初周氏為她求的那一支“禦溝流紅葉”來。
心下有些陰鬱不喜,她信步走到鬆樹林邊,兩旁灌木不高,經文念誦之聲不絕於耳,聽之忘俗。
她方眯了眼,腳下卻碰著了什麼,於是低頭一看。
竟是一隻翠色的荷包,看著蠻精細,還帶著冰片香氣。
薑姒沒撿,正想繞過去,腦子裡卻電光火石地閃過什麼,猛地頓住腳步,側眼一看旁邊的灌木,卻有一處枝葉淩亂,有些折斷的痕跡,像是有誰硬從這裡擠了進去一般。
薑姒想起那荷包,卻是自己今晨見過的。
於是就這樣輕輕扒開了枝葉,薑姒往裡麵一看,卻先是微微一怔。
裡頭一男一女,都是薑姒認得的,許姨娘和…
薑莫?
許姨娘乃婦人打扮,靠在樹下抹眼淚,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薑莫一順自己衣袖,回頭看見她哭,便是萬分的不耐:“小賤蹄子,哭什麼哭!沒得倒跟貞潔烈婦一樣。你當然是我姨娘了,小姨,娘!夠了吧?”
許姨娘渾身顫抖起來,紅著眼看他。
薑莫輕蔑得很,似乎不耐:“早知你是個沒用東西,伺候那老頭子,也不知多往床上走點心,現在等著那賤人生兒子,家業就要從我手裡飛走了!到時候還能落著你的好?!”
“莫兒,你變了…”
婦人近乎絕望地看著他,顫抖著就想要走開。
薑姒隻看得皺眉,他話中的“賤人”指的必定是周氏了,一時麵罩寒霜,她腳步一移,還沒來得及有任何的舉動,便覺眼前一花,竟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出來,從後捂了她的嘴。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