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麵弟弟們年紀開始大了,見太子沒什麼本事,也都開始有了各自的野心。
惠和帝知不知道兒子們的打算,眾人是不清楚的,不過他們卻都是知道,惠和帝當年也是宮闈爭鬥之中的勝利者,遠非看上去那麼簡單。
今日李貴妃與皇上才從溫泉山莊回來,半道上便提了一句天夷道場選出來的至福之人,說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還是薑閣老的孫女。李貴妃一說,惠和帝似乎就動了心思,所以才叫問道子並著宮中的太監將人給接來看看。
名義上,這是李貴妃說要沾沾所謂至福之人的福氣,可內裡到底怎麼想,卻還難說。
召見地點便在禦花園東邊的沁芳亭,李貴妃正在給皇上鴆酒,看見遠遠太監領著人過來了,竟是個標致端方的人兒,這心裡就不大舒坦了。
不過想著七皇子蕭祁那邊的事,李貴妃還是斂了眸色,輕笑道:“皇上您瞧,這人可不是來了?”
世家女進宮的機會其實不多,不過皇上召見還是例外。
今日便是一樁合情合理的例外。
“薑家女薑姒覲見!”
太監唱喏了一聲,薑姒於是才走上來。
她隻有當年大婚之後,被傅臣引進過宮,拜見過皇帝。
雖然一點也不明白,寧南侯一家怎麼有這樣大的殊榮,可當時的惠和帝與傅臣說話卻是極為親近,想來傅臣的本事極大,連皇帝都待他極好。
如今她是至福之人,這光環未免太過耀眼,有今日這一出,薑姒卻是沒料想到。
傅臣千算萬算,不知是否將這一層也給算了進去?
滿腹的心思壓下來,薑姒看見了亭裡裡外外侍奉著的宮女們,個個垂眼低眉,除了貴妃與皇帝說話的聲音,卻是什麼也聽不見了。
上一世有過經驗,這一世她卻不會再那樣手足無措。
不過缺少了那一隻扶著自己的手,如今隻有她一個,難免還是心有戚戚。隻是轉念一想,那個時候的傅臣已經不是真的傅臣了,她想的也都是空話…
“臣女薑四,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惠和帝的眼神是很溫文的,人雖然已經顯老,鬢邊有
一茬一茬的白發,可從五官上還看得出,當年應該也是個英俊人物。
他看見薑姒拜下去,一舉一動都跟宮裡被嬤嬤教過的宮女一樣,甚至身段更為出色,便微微點了點頭,道:“起身吧,是薑閣老的孫女。當年閣老還曾教過朕讀書,還是如今太子太傅,遠遊在外,也該要回來了。今日乃是李貴妃想要沾沾你的福氣,對了問道子呢?”
內侍們連忙去傳,問道子已經在外頭等候了,這會兒聽了傳便進來回話。
李貴妃也打量著薑姒,越看眼底的忌憚便越重,不過這十三歲的丫頭,身體都還沒怎麼發育好呢,看著也不是皇上喜歡的類型。
這麼個小姑娘,也算是至福?
真不怕牛皮吹太大,折了自個兒?
李貴妃慵懶得厲害,一雙上挑三角眼透出幾分威重的嫵媚,卻溫聲道:“本宮也不過是想沾沾福氣罷了…瞧著這小姑娘樣貌是極好的,沒兩年便要及笄了吧?真不知天底下有誰有這樣的福氣,能娶到個至福之人呢。”
薑姒眼皮子一跳,默不作聲,半分沒有小姑娘的嬌羞
。
傅臣支持的便是七皇子,李貴妃乃是七皇子的生母,若是知道自己與七皇子的關係,何嘗需要這樣做?
一時想不明白,薑姒便聽見惠和帝插了話:“神神鬼鬼事,信則有,不信則無。問道子有幾分本事,朕還不清楚?也就是貴妃你,會被寧南侯家那個小子給唬住,分明是在哄他心上人呢。”
問道子跟李貴妃都沒想到今天竟然從惠和帝嘴裡聽見這些話,問道子整個人已經嚇得跪到了地上去,臉貼著地麵,手腳都沒了力氣:“貧、貧、貧道…”
李貴妃更是萬萬沒想到,一時之間都不知該說什麼話了。
惠和帝今日順著李貴妃的話要見薑姒,自然不是因為什麼至福之人的話,他看著薑姒,似乎是在打量她,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又點了點頭。
“當年的老侯爺本是開國功臣,是高祖願意與之共享半壁江山之人。若無老侯爺,便沒今日大晉之江山,也斷斷沒有朕如今的高枕無憂。如一這孩子,乃是朕看著長大的,還接進宮給皇子們當過伴讀。朕原想將和靖公主許配
給他,他竟拒絕,朕便在想,如一到底是看上了什麼樣的姑娘,竟然連天夷道場的麵子都願意給你做。現在朕覺得,如一眼光還錯。”
這一番話似乎頗為有條理,可聽著惠和帝這意思,皇家與寧南侯府的關係未免也太親密了一些。
最要緊的是,薑姒想著前世今生種種經曆,老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她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可心底就有不舒服。
傅臣為了薑姒拒絕公主,早就是人人皆知的事,可惠和帝竟然親自對她說了這一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認為薑姒配不上傅臣,還是讓薑姒好自為之不要鬨什麼幺蛾子?更或者,是想要為和靖公主討回幾分顏麵?
到底是哪樣,薑姒是不明白了。
惠和帝看上去再溫和,也是天子,聖意難測,皇帝的時間也相當寶貴,不過叫下麵人大費周章叫了薑姒來,見麵沒說兩句話就打發她走。
倒是問道子嚇得不輕,卻逗得惠和帝笑了起來,道:“國師又不是因為什麼相麵算命之術成的國師,把心放回肚子裡去吧。”
惠和帝從來不信神鬼,隻是旁人以為他信罷了。
薑姒從宮裡出來的時候,隻覺得整個人跟踩在雲端上一樣。
原以為說什麼李貴妃,乃是李貴妃忌憚“至福之人”這四個字,可皇帝順著李貴妃的意思宣她進宮見麵,卻似乎完全是看在傅臣的麵子上。
傅臣不過一名世子,寧南侯府憑什麼有這樣大的殊榮?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薑姒從昭陽門出來,剛剛要上車駕,便見一旁兩頂轎子落下,竟是謝方知與其父謝江山從裡麵出來,見著近處的薑姒,謝方知便是一挑眉。
謝江山與薑坤有舊,薑姒不好不見禮,便過去叫了一聲“謝伯父”。
謝江山看著她,倒是挺慈和,道:“我看你祖父也是要回京了,不過你怎麼也到了宮裡來?”
“貴妃娘娘說想要看看臣女這至福之人的模樣,不過皇上見了,如今臣女不過凡夫俗子。”薑姒這才知道,皇帝原來是不信神鬼的,那上一世的事就更見鬼了,不信神鬼的皇帝,憑什麼對國師言聽計從?薑姒倒覺得,皇族與
寧南侯府的關係,太說不清道不明了。
謝江山聽了,卻是撚須一笑,隻道:“無須掛懷,回去吧。他日待薑閣老回來,我卻要與他再下三百盤定勝負的,哈哈…”
說著,便已經轉身去了。
謝方知跟在後麵,腳步卻略頓了一頓,眉頭緊鎖,看見薑姒,真是欲言又止。
這些人葫蘆裡賣的藥,叫薑姒格外不明白起來。
可她隻確定了一點,傅臣此人實在深不可測。
回府時候,薑姒半道上瞧見了萬和齋,便叫人停了下來,去挑了一些香料,忽又瞥見那伽羅香,於是叫掌櫃取出來。
掌櫃的道:“還是姑娘眼神好,這一盒可是前不久才進來的,上一回被謝大公子與傅世子一塊兒選走了一盒,現就這一盒了…”
前麵一盒多半就是薑姒屋裡的那一盒,薑姒也沒太多話,便將這一盒香給買下來,叫紅玉帶走。
隻是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見二樓上有人下來,正是趙百。
趙百也是聽見下麵說話聲,才知道薑四姑娘也來挑香。
他下來請薑姒,薑姒半分不想上去,不用想都知道二樓必定是傅臣,隻是她滿腹的疑惑得不到解答,終究困惑。
一路上了二樓,往東麵梢間裡轉過去,便見到多寶閣上排著許許多多的昂貴香料,不過間隔很遠,是怕混了味。
傅臣就坐在上麵,見她上來,便微微一笑,伸手拉了她的手,攥在手心裡,扣著她手指,道:“聽說你入宮了?”
薑姒點了點頭,道:“入了宮,不過有些不明白。”
她自知自己謀算不過傅臣,惹不起躲得起,這輩子真是半分也不想招惹他了。
所以傅臣一問,她老老實實便將今日一切都說了,末了又望著他:“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傅臣眼底神光閃爍,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似乎有萬萬種情緒凝在一起。
他抬手摸著她柔滑秀發,一字一句道:“我自小在皇
爺眼皮子底下長大,拒絕了公主,皇爺心裡不高興,不見見你,怕也不甘心。皇上的心思,咱們怎麼猜得透?你也彆想了,想太多,瞧瞧這眉心都要有豎痕了。”
手指搭在她眉心一點上,傅臣聲音溫溫柔柔的,似水流淌。
薑姒卻厭了這樣的故弄玄虛,起身退了開,道:“我出宮家裡人必定知道,不敢回去太晚,先走了。”
說完她便轉身,不想再與他周旋。
想起自己在宮門外看見謝江山的那一笑,還有謝方知的欲言又止,薑姒隻覺得是他們都知道,隻有她被蒙在鼓裡,像個傻子。
這種走在大霧裡的感覺,讓她極端沒有安全感。
不過…
欲言又止的謝方知?
薑姒忽然頓住了腳步,這人的心其實不壞,卻不知這一位肯不肯告訴自己了。
揉了揉眉心,薑姒如今隻覺得自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先將這事擱下,往後再慢慢盤算。
不過她才回了府,便聽見丫鬟們有些惶惶不安的議論,一問才知道,府裡許姨娘吞金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