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照舊繁華模樣,隻是空氣裡浮動著的秋意已經有些遮掩不住。
怕冷的人已經裹緊了衣裳,一路從街邊疾行而去。
薑姒的馬車從府裡出來的時候,便碰見一隊禁衛軍從遠處過來,很快又從薑姒的車旁經過了。
宮中三日沒人出來,不過薑荀已經朝著薑姒這邊遞過消息,謝方知的膽子太大。
到底出了什麼事,薑姒也不清楚。
今日她原不該出門,隻是孔方那邊來報,說是了緣這邊出了些許的狀況,薑姒得去看看。
前兩日下過雨,了緣自個兒沒注意,竟然病了,薑姒從旁邊繞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蕭化凡一個人坐在外麵寫字,專心致誌,看見薑姒進來了,便是抬首一笑:“乾娘。”
“…你娘呢?”
薑姒見他還笑著,卻以為了緣沒個什麼大事。
蕭化凡道:“娘躺在裡麵,等您呢。”
於是薑姒叫人撩開了簾子,朝著裡麵去了。
剛進去就聞見淡淡的藥味兒,了緣臉色有些白,靠在枕上喝著藥,眼見著那藥碗要見底了,她才放下,而後對薑姒笑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局促:“四…大少奶奶來了。”
“來看看你,還好吧?”
薑姒坐在旁邊的繡墩上,兩手交疊放在膝頭,打量著了緣。
了緣病得的確不很重,隻是有些虛弱而已,若非她要見薑姒,薑姒斷斷不會出來見她。
不過,薑姒很久沒有說話。
她不想直接開口問了緣,偏生喜歡磨一磨。目光淺淡地看著,薑姒臉上的表情也很平靜,隻是了緣在她這樣的目光注視之下,難免有些不安穩。隻是一想到自己心中的念頭,了緣又一點也不害怕了。現在不一樣了,她相信最後她一定能比薑姒站得更高,非要這女人日後仰視自己不可。
惡念一起,了緣眼底泄露了幾分端倪,但是她怕被薑姒看見,又連忙埋了頭,掩飾道:“原也不是什麼大病,請大少奶奶來,隻是想問些彆的,不知道大少奶奶可否告知?”
“哦?”薑姒挑眉,“近日來有什麼大事?”
“聽說宮中…出了些事,皇爺好幾日沒出現了,魏王殿下…”
了緣的聲音也透著猶豫,但是更有一種暗中籌謀的陰險與惡毒,還有薑姒不大
喜歡的那種虛榮和天真。
直到現在,了緣也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女人,蕭化凡在旁人的眼底也隻是來曆不明的孩子罷了。
然而,了緣心底那個念頭一直沒有消失過。
當年的蕭縱那樣喜歡她,疼愛她,還有了孩子,雖然了緣也曾經對謝方知有過幻想,可是如今謝方知已經拴在薑姒的身上,了緣又如何搶得過?更何況,情況有變,魏王蕭縱…若事情真如她所猜想,那這件事可簡單了。
她今天來問薑姒,也不過是斷定了謝方知與蕭縱乃是一夥兒的,蕭縱雖入宮,可絕對沒有出事。
薑姒對宮中的情況不甚了解,但是有薑荀的消息在,事情一定是已經成了。
隻是後續的發展,現在還沒人傳出來。
在宮中的大臣又不少,傅臣那個時候應該也在,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會不會做什麼,薑姒更不清楚,隻是蕭縱繼位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緣什麼時候不挑,偏偏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來找自己問,大概也是想到了什麼。
隻是…
“即便是告訴你,魏王殿下很可能即位,於你又有什麼相乾呢?”
眼底劃過幾分不悅,又忽然明白了薑姒這話的意思,了緣半是驚喜道:“那…那我猜的定然不錯了?魏王殿下他…”
魏王殿下要登大寶了!
了緣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喜悅,看向薑姒道:“這可太好了!”
“是挺好的,大局約莫已經定下了。如今魏王殿下不曾有後院妻妾,也無半個子嗣,化凡又這樣聰明乖巧…”薑姒說著,看了一眼簾外,蕭化凡約莫還在抄寫書本,這孩子倒是真的乖巧,她又轉回目光來看了緣,眼底藏了無數的隱晦。
若是尋常時候,了緣興許就注意到了薑姒這般的不一樣,可是最近幾日她都有些太高興了。
聞得薑姒竟然也這樣言語,她立時喜上眉梢,道:“我心裡也這樣想,若是魏王殿下見到化凡,若是見到化凡…”
若是蕭縱見到蕭化凡?
薑姒麵上笑容不變,便聽見了緣忽然沒了聲音。
埋下頭,了緣看著手裡的空碗,勾了唇,原本的神情之中多了幾分倨傲:“化凡乃是皇族的血脈,縱使是魏王殿下對我沒幾分感情,可為了這孩子,他也定然不會薄待了我,要緊的還是太妃…不,該是太後娘娘了吧…”
“是啊,是太後娘娘了。”
薑姒附和了一句,又歎了一句道:“往後了緣姑娘也是娘娘了。”
了緣越發歡喜,心裡有些覺得不真實,像是一腳踩在雲端上了。
她上去拉著薑姒的手,整張臉都顯得明豔起來:“大少奶奶,您一定知道宮裡
是個什麼情況吧?大公子進宮這麼久了,也沒消息嗎?等到魏王殿下來接我的時候,我定為大公子美言一番,您放心吧…”
“嗯。”
薑姒點了點頭,拍了拍了緣的手,忽道:“外頭似有些聲音,我去瞧瞧。”
說完,她起身來,慢慢地轉過了身,掀了簾子出去。
背後,了緣看著薑姒那窈窕的背影,越發覺得如今這女人看上去叫人連嫉妒都生不出來。
差距…
太遠了。
謝方知喜歡的就是薑姒,可了緣心裡不大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