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1 / 2)

“是我忘記了,”

艾麗希恍然大悟一般地說。

“剛才我讓南娜帶著那三十多名隨從一起去安置到行宮避難的平民去了。”

其實這是根本沒有的事。

一向與她形影不離的南娜這時沒了蹤影,很可能是被阿辛找了個由頭調開了。

艾麗希現在隻是虛張聲勢,強裝鎮定。

另外她故意提到阿辛的那三十幾個同伴,也是期望阿辛能夠意識到,她那些“血條”同伴們現在在南娜的掌握之中,但願阿辛能夠有所忌憚。

但是阿辛依舊揚著臉緊盯著艾麗希。

她的臉很小,隻有巴掌那麼大,兩眼之間距離很窄,眼睛偏偏又大而亮,在跳動的火光映照之下,令她看來很像一隻貓,不,更像是一隻小豹子,眼裡閃爍的,是看見了獵物的喜悅光芒。

艾麗希立即轉身:“既然大祭司已經回來,這裡再沒有令我擔心的事了。”

“忙了一天,我也該去休息。”

她伸手打一個嗬欠,眼角餘光望向森穆特,心裡默默祈願這家夥千萬彆在這時也戴著“回避”。

她心裡滿是警惕,以及些微的恐懼,不知道森穆特能不能及時感應到。

森穆特眼神溫和而疏淡,站在原地不動,似乎準備目送她離去。

艾麗希:……真這麼巧?我真那麼倒黴嗎?

她立刻主動回頭,向森穆特伸出手臂,同時用命令的口吻說:“大祭司,我有些疲倦,送我回寢殿。”

森穆特是一個位格比她高出不少的“神之祭司”,麵臨可能到來的危險,艾麗希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拉下水。

她這話說出口之後,森穆特和阿辛同時微怔。

森穆特不明白艾麗希身邊既有貼身侍女在,為什麼依舊需要他相送。對法老的忠誠和身為大祭司的矜持,令他在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先頓了頓,思考了片刻。

而阿辛卻笑了。

在她看來,艾麗希縱使百般做作掩飾,也無法改變她失去保護、色厲內荏的事實。

而大祭司森穆特是知識與智慧之神圖特的阿蘇特,圖特神一向不以武力強悍而著稱。

還未等森穆特有所反應,阿辛先有動作。隻見她手腕一轉,手中多了一具像是魚叉一般的東西,尖端磨得鋥亮,突然對準了艾麗希的心臟位置,猛地遞了出去。

誰知剛遞到一半,這枚魚叉猛地一沉,竟從阿辛手中滑脫了,“當”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艾麗希百忙之中看了一眼身邊的森穆特,看見他依舊是那副冷靜、淡漠,不為所動的模樣。

但剛才這確實是森穆特在幫忙,艾麗希與森穆特距離較近,她隱約聽見森穆特極小聲地快速念了一句咒語,而咒語中唯一能聽清的一個詞是——“手滑”。

艾麗希事先詢問過神符尤米爾,知道那位知識與智慧之神圖特,雖然聽起來並不像是一位武力強悍的神明,但這一位是埃及眾神之中,知曉咒語種類最多的神明。

森穆特在事態未清的情況下,直接采取了去除當事人武器的做法,用的咒語竟然隻是一句雲淡風輕的“手滑”?

身材嬌小的阿辛吃驚地望著地麵,仿佛她的計劃剛開始就結束了。

“阿辛!”

艾麗希沉聲問。

“我待你向來不錯,你為什麼要這樣?”

阿辛一張小小的豹子臉揚起,眼中卻流露著異樣的興奮,絲毫不顯得畏懼。這中眼神和當初阿辛依在艾麗希身邊時,那種崇敬與恭順有著天壤之彆。

“整個埃及最尊貴的女人,我的王妃啊,您可知道,我和您出生在同一天?”

她語調輕輕上揚,柔聲問艾麗希,卻不等回答,自顧自說下去。

“隻不過我出生在大河畔的牛棚邊,而您,您出生在大神官家那間充滿芬芳氣息的產室裡。”

“我一出生被放置在一叢稻草裡,就獨自忍受著寒冷與饑餓,因為我的母親剛剛生產就必須趕去乾活,因為大神官府邸要慶祝夫人誕育了尊貴的您——”

“對,那就是您,您剛出生就被細致柔軟的亞麻布包裹,被專事照料您的奴仆所環繞,被您位高權重的父母憐愛……”

“你一生養尊處優,不事勞作,隻要碰一碰您那雙用油膏保養的雙手就能知道;”

“而我,在牛棚裡一天天長大,自從能走能站,就在一刻不停地乾活,為父母,為主人,為您……”

阿辛說到這裡,突然向前踏上半步,伸出手指向艾麗希的鼻尖,大聲說:

“除了父母身份有彆之外,你和我,一樣又有什麼區彆?”

“憑什麼你一出生就擁有一切,而我,像我這樣的人,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能自主,隻是因為你‘需要’,我們就必須把自己的生命都獻給你嗎?”

艾麗希眼光閃爍。

果然,還是為了“卡”。

激起阿辛反叛的直接原因,自然是大神官夫人給她安排了這麼多行走的“血條”,這麼多預備要給她“卡”的人。

“可是你弄錯了複仇的對象。”

艾麗希冷靜地說。

“我不是造成這一切的人。”

——殺了她也沒有用。

形成這種現狀的是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發展,是眼前的社會製度——這倒是沒辦法三言兩語就向阿辛解說清楚的。

“殺了我,你隻會連累您的父母、親人,連累你在這裡的同伴,和他們的親友。”

阿辛眼中依舊倒映著周圍鬆枝火把不斷跳動著的火焰,她的眼神依舊興奮,漸漸地這種興奮轉變成為瘋狂。

“不,殺掉你隻會讓我覺得快樂,讓我心底烈焰一般焚燒的嫉妒得以平息。”

“我的父母早已不在這世上,那些同伴們死樣活氣,懦弱不堪,沒有資格和我並肩——”

“而我,我已經是沙漠與混亂之神塞特神的眷者。”

阿辛一邊說一邊合起雙手,隻聽她大聲念誦道:“象征沙漠、狂暴、混亂與複仇的我主,我的欲/望依托於您的意願而得以滿足——”

她的語氣與嗓音漸漸變得與她念誦的咒語一樣狂暴躁烈。

與此同時,阿辛披在肩上的頭發猛地向四周上揚,她身邊有狂風卷起,剛剛掉落在她麵前地上的那柄魚叉竟隨著這念誦聲,憑空從地上迅速升起,魚叉鋥亮的尖端反映著火光,來到距離地麵四五腕尺的高度,正對艾麗希的前胸。

行宮的小廣場一角傳來一聲憤怒的大喊。

“牛——糞——”

是南娜終於發現她被從艾麗希身邊故意調開了。

隻要阿辛再念一句咒語,或者用意念控製那副魚叉,尖銳的魚叉就會紮入艾麗希的胸腔。南娜再快也趕不及。

艾麗希卻也將雙手於胸前交錯,口唇微動,小聲念誦。瞬息間,她麵前具現出一幅清澈光幕。這光幕被鬆枝火把的光線映亮,內有光線不斷流動,仿佛流水。

阿辛操控著的魚叉猛地頓住,而一直站在艾麗希身邊的森穆特則一挑眉。

艾麗希使用的,是一句從神符尤米爾那裡問到的神咒,叫做“借用”——據說是所有阿蘇特能掌握的咒語之中,最簡單也是最入門的一句。

她借用的是身邊人的能力,也就是森穆特的。

隻要借用的對象具備抵禦危機的能力,就能被神咒的使用者“借”來救急。

但這種神咒對於任何一位借用對象來說,都隻能使用一次,有點兒像是“借了就跑”,或者是“有借無還”。

但至於“借用”之後,如何處理和被借用者之間的人際關係,就不隸屬於神咒的控製範圍了。

早先艾麗希由阿辛服侍著沐浴、梳妝、塗抹油膏,她留心到這位貼身侍女將她隨身佩戴的神符尤米爾和其它幾件常佩的首飾全都換掉,換成了不常用的幾件,已經有所預感,猜到阿辛不想讓她身上留有具備神力的護身符。

她隻是一個空有“阿蘇特”之名,毫無防禦能力的神眷者,隻能臨時救急,以“當骰子”做威脅,從尤米爾那裡敲詐了一個她能夠迅速掌握的神咒。

沒有任何“咒語學”基礎,艾麗希隻能憑借出色的記憶力硬拗了這一句極其突兀與拗口的咒語,僥幸在第一次使用的時候,真的“借到”了森穆特的能力。

阿辛召喚來了塞特神的魚叉,卻遇上了艾麗希借來的“盾”。魚叉的尖端不斷發出叮叮的響聲,卻再也沒法兒向前送半寸。

很明顯阿辛並不甘心,那對碧油油的眼眸裡瘋狂之意越發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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