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2 / 2)

他麵部俊朗的線條卻顯得更加柔和,似乎在說:感謝過往的庇佑與扶持。

就在這時,艾麗希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心靈力量,在無聲無息之間觸碰自己的心靈,瞬間將她心裡的抗拒和敵意稍稍撫平。

她的眉頭舒展開,眼神純澈,望著森穆特。

艾麗希暗自吃驚。

森穆特操控情緒的力量已經這樣強了嗎?

要知道,前些天剛剛進入這座地下庇護所的時候,森穆特還需要一個“錨”來幫助他穩定情緒,免得他受到太多他人的情緒影響之後發瘋或者崩潰。

可是現在,森穆特已經能反過來影響他的“錨”了嗎?

*

南娜扶著艾麗希,彎腰從高背王座背後的出口緩緩步出。

這裡那枚曾經被注入靈性的“荷魯斯之眼”已經徹底黯淡。

艾麗希手搭涼棚,暫時遮蔽了午後強烈的光線,好讓剛剛從昏暗環境裡走出的自己能夠快速切換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薩卡拉行宮的廢墟。

剛到薩卡拉行宮的那天宛如昨日。

可是,那座用巨大石柱支撐起的宏偉大殿呢?鑄有金合歡花紋飾的青銅大門呢?門外空曠平坦的小廣場呢?廣場四周的圍牆呢?

……

艾麗希舉頭四顧,眼前竟然隻剩下一座光禿禿的高背王座,孤獨地矗立在滿目瘡痍之間。

甚至連行宮周圍的地基都全部塌陷,讓這座王座和王座背後的地下入口,成為矗立在這裡的唯一。

阿佩普——或許是這隻龐然巨獸乾的。

艾麗希心裡猜測,回想著當初她通過“荷魯斯之眼”在水下看到的一切。

於是她轉頭尋找行宮的星象台,立即看見了那枚從中斷絕、倒伏在黑色淤泥裡的石碑——

此外,她也看見了擱淺在淤泥裡的王船,和站在王船跟前,一臉陰沉,望著自己的提洛斯。

森穆特比艾麗希晚一步邁入陽光下,他揚起頭打量身邊那座孤獨的王座,隻看了一眼就肯定地說:“原初土丘——”

“真的是原初土丘。”

大祭司饒有興致地繞著身邊這座高高聳立的小丘和上麵那把高背椅轉起了圈。

他隻用一眼,就確認了“原初土丘”升起的事實,這令一直跪在擱淺王船邊的代理祭司薩沙自愧弗如——不愧是追隨知識與智慧之神的“神之祭司”,一眼就確認了這件“原初奇跡”。薩沙自己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

隻不過薩沙不知道森穆特和艾麗希他們曾經下到地底深處,探索過神秘而令人恐懼的“原初”,由此而聯想到“原初土丘”,並不是很難。

然而艾麗希卻對“原初土丘”一無所知。

她現在顧不上探索任何“奇跡”,她必須麵對當初把自己放逐到這裡,又在自己遇險之後不顧一切找到這裡的法老丈夫。

於是,艾麗希扶著南娜的手臂,來到那張高背王座跟前,俯視站在不遠處的法老提洛斯。

早於艾麗希離開地下庇護所的平民們,此刻全都跪在齊腳踝深的淤泥中。

卡拉姆正親自帶領十幾個匠人把用蘆葦和紙莎草編成的席子鋪在擱淺的王船與“原初土丘”之間,用這些材料迅速鋪成一道能夠隔開淤泥的“草席小徑”。

艾麗希很清楚地記得,這些草席都是平民們的臥具,平時曾聽他們總誇紙莎草的韌勁好,編出的席子柔軟、耐用又涼爽,無一不想等大水退去之後把這些臥具帶回家,好好保養能用上好幾年……

現在這些東西都被毫不憐惜地扔在汙泥了,唯一的目的隻是避免法老那對金貴至極的腳,沾染一點點不該沾染的泥淖。

人人臉孔朝地,半伏在汙泥裡,誠惶誠恐,似乎為法老奉獻一切是天經地義,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瞬間這道“草席小徑”已經搭好,直接連通了艾麗希與法老提洛斯。

卡拉姆帶著所有匠人迅速退下,跪於淤泥之中。他輕輕地撥了撥兒子罕蘇的小腦袋,讓孩子的目光挪開,避免直視法老本人。

一時間薩卡拉行宮的廢墟上雅雀無聲,誰也不敢說話。

提洛斯眼裡也同樣再見不到他人,他隻能看見艾麗希——昔日提洛斯最寵愛的女人,行走在孟菲斯行宮裡永遠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

現在的她,幾乎完全沒佩戴首飾,頭發順垂,袒露著纖細的頸項,穿著線條最簡潔的胸衣,束著筒裙,露著一截纖腰,身材一如以往那樣苗條。

自從認識艾麗希的那一天起,提洛斯從未看她打扮得如此樸素,甚至可以說寒酸。

可是此刻她俏生生地站在遠處,依舊美得那麼生動,那麼真實,幾乎令人懷疑,是否世上一切生物在她身邊,都會硬生生被她比下去,奪去光彩。

但這還是他昔日認得的艾麗希嗎?

她的眼光挑釁般地直視著他。

是的,這是他允許過的——

他曾允許她直視法老,但必須是在榻上,或者坐在他膝上,而且必須是仰視。

提洛斯抬起腳,沿著民伕們為他搭建的小徑,向前行走,越走越快。

他的雙拳已經緊緊握起,陽剛之力在積聚。心底的野望騰空而起,令他瞬間如被火焚,隨時可以被點著。

她……她理應柔順地迎上來,用她軟蛇一樣的嬌軀婉轉纏繞,撫慰他那顆焦渴到幾乎乾裂的心。

而他,他要用力拽住她的秀發,逼迫她不得不向後仰,不得不一直仰視自己,仰視那不帶半點憐惜的冷酷眼神。

那是他的女人,在他狂野的衝動麵前,她隻有婉轉承受的資格。

可是現在,他幾乎已經來到艾麗希麵前,她依舊雙膝筆挺,俏生生地站在原地,眼神冷靜而鎮定,唇邊甚至帶著一絲嘲諷的微笑。

提洛斯幾乎控製不住自己,隻要他伸出手,就可以就地要了她,在這粗陋的草席上,在這肮臟的泥地裡,以最不堪的方式。

屆時周圍所有的人都隻能把他們的頭都埋到淤泥裡去,免得看到任何不該看的、聽到任何不該聽的。

可就在這一刻,提洛斯忽然見到了站在艾麗希身邊的森穆特。

森穆特正吃驚地望著法老,見到提洛斯的眼光轉過來,他趕緊收斂眼光垂下頭。

可是他那張膚色偏白的俊臉漸漸漲紅了,一直紅到了頸項。

這位大祭司似乎感知了法老在光天化日之下,絲毫不加掩飾的原始衝動。

提洛斯臉色更沉,眼光順著大祭司袒露在亞麻衣袍內的微紅頸項看去,卻沒有看到自己一向熟悉的那枚“回避”。

在這一瞬間提洛斯恨不得伸手拽住森穆特的後領,把這個昔日的臣子與友人提起來,拖到自己身邊,問清楚他到底感受到了什麼——

王的尊嚴,在他最忠誠的臣子麵前瞬間瓦解。

這明明是個他棄之如履的女人。

他卻如此念念不忘,隻想著占有。

他如此痛恨。

而她卻毫無所動。

艾麗希站著的地方依舊更高,繼續俯視著提洛斯,麵對他眼裡的衝動和暴怒,甚至悠然地揚起嘴角。

她這副宛若女王的高傲姿態不得不令提洛斯記起這樣那樣的預言——那些預言實際都指向同一個結果。

從此刻起,他必須以她為敵了。

或者,真正將她當做一個平起平坐的對手,這一刻,他,提洛斯,就已經輸了。

*

提洛斯走至艾麗希麵前兩步,兩人幾乎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

這時候誰都不再糾結禮儀的問題,他們都清楚見麵之後將是一場硬碰硬的較量。

誰知在這時四五六七八個聲音同時響起:

“吾王——”

“小姐——”

“敵襲!”

“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神話傳說指諾亞方舟的故事,方舟中的人放出一隻鴿子,以確定大地是否已漸漸露出水麵。

②接觸律的概念同樣來自於《金枝》,但與該書中的概念略有差彆,所舉的例子也沒有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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