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2 / 2)

提洛斯頓時滿懷怒意的大聲斥道:“大膽,看你的樣子,也是在孟菲斯王庭呆了幾年的老人,哪有在危急關頭,拋下主人自行躲避的份兒?”

卻見烏拉尼婭抬起頭,眼神明亮,也像剛才森穆特那樣直視法老,聲音清朗地回應:“這是遵循王妃殿下的命令——”

“殿下從來不以我們的主人自居,她會時時提醒我們,規避我們這些普通人根本無法抵禦的危險。她告訴我們無謂的犧牲最沒必要,她說過誰要送死都行,隻彆說是以她的名義……”

提洛斯傻坐在大廳中的高背椅上,萬萬沒想到竟會有一天,被艾麗希一手教導出的侍女駁得啞口無言。

偏偏烏拉尼婭說得自信且自然,似乎她已將艾麗希教的這些當成了天經地義。

站在提洛斯下首,森穆特遞給烏拉尼婭鼓勵的微笑,顯然對這位貼身侍女所闡述的理念十分讚賞。

提洛斯覺得自己再也繃不住了:“王最後再問你一次,艾麗希生產的過程中,你在不在場,大祭司在不在場,這個男人……”

說到這裡,提洛斯聲音顫抖,指著站在麵前側方的森穆特,大聲質問烏拉尼婭:“……這個男人,在整件事裡究竟扮演著什麼角色?”

還未等烏拉尼婭回答,忽然一個俏麗身影旋風般地衝入行館的大廳,徑直來到提洛斯麵前,大聲問:“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是不是個男人?”

她大約是對路徑太熟,又進來得太快,一時間跟隨法老的王庭衛士竟沒有一個人攔住她。

“自己的妻子辛辛苦苦地在異鄉生下你們的孩子,你一個做丈夫的趕到這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興師問罪?你不妨捫心問問自己,你配不配做丈夫,還是不是個男人呀?”

來人不是彆個,正是穆莎娜,她口齒伶俐,語音清脆,長長一連串一口氣說出來,就像一連串耳光,毫不留情地揮在提洛斯臉上,劈啪作響。

提洛斯的衛士們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幾名如狼似虎的衛士搶上前,就要捏住穆莎娜的胳膊,將她拖出去。

“住手!”

提洛斯喝止了他們。他留意到穆莎娜穿著一身傳統的上埃及女性服飾,幾件佩飾看起來都十分昂貴,她說話又帶著明顯的上埃及口音。法老敏銳意識到這是一位出身上埃及貴族的年輕女性。

考慮到上下埃及之間的複雜關係,他願意給這位年輕女性稍許多一些尊重。

“你是誰?”

法老目光灼灼,緊盯著穆莎娜,麵無表情,口中冷淡地吐出三個字。

穆莎娜卻馬上和世間所有人一樣,感受到了來自上位者的威壓。她迅速低下頭,忍不住對自己吐了吐舌頭,小聲說:“我是……我是一個最普通的底比斯人,前來這裡,隻是想為阿蒙神使大人……哦不,為第一王妃殿下抱不平……”

提洛斯卻完全不知道艾麗希現在已經是阿蒙神的神使了,聽到這個稱謂竟恍惚了一陣,才偏頭看向森穆特,見到對方向自己點了點頭。

“那麼,你知道王妃生產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有誰在她的產室裡嗎?”

提洛斯森然發問,語氣冷得讓穆莎娜身邊的烏拉尼婭打了一個冷戰。

穆莎娜卻是個不信邪的,她伸手就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當時我就在產室裡,我親眼看見王妃將大祭司大人留在產室中,卻將他的雙眼蒙住——”

將雙眼蒙住?

提洛斯聞言一呆,一時間沒有想到這是為什麼。

穆莎娜卻嘰嘰呱呱地說下去:“第一王妃殿下生孩子時需要幫手,但是也知道與大祭司大人男女有彆,所以特彆命大祭司蒙上眼睛。他們兩人是清清白白,互施援手的朋友,而不是像某些人暗自猜想的那樣……”

提洛斯滿眼是不可思議,轉臉看向森穆特。

森穆特向提洛斯誠實地一頷首:“菲林夫人說得沒錯,小臣待在第一王妃的產室裡,是為了承擔她生產時的全部痛苦……”

提洛斯聽見這一句,驚愕無以複加,一時間他竟像是一枚石匠精心雕刻的石像,不能說話不能動,呆呆矗立在行館的高背椅前。

為她承擔全部痛苦……

大祭司竟能為她做到這種程度。

偏偏又如此光明正大,好像兩人之間從來沒有任何私情,就像穆莎娜說的那樣,兩人隻是相互非常信任的“朋友”。

片刻的震驚之後,提洛斯心底忽然湧起滔天巨浪。

艾麗希……說到底也還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

誰知念頭剛起,穆莎娜突然雙手一拍,說:“啊,我明白了。”

這位出生於底比斯的年輕少婦,天真起來也是天真的沒邊。此時此刻,穆莎娜看了看森穆特,又看了看提洛斯,似乎是在替艾麗希比較,眼前這兩個相貌英俊的男人,究竟哪一個更出色些。

而她一看到提洛斯的表情,立即口無遮攔地說了出來:“原來你是嫉妒了。”

她接著又說:“你怎麼能嫉妒?”

穆莎娜想想又不對,就算法老應該也有吃飛醋的權力,連忙改口:“你怎麼能這麼小氣,嫉妒你的臣下?你是下埃及的法老呀!”

森穆特頓時斂去眼神,向後退了一步,向提洛斯深深躬身,似乎是在表達歉意,又似乎在向提洛斯表達,他為艾麗希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本就應該。

而提洛斯卻呆在原地,他心頭被穆莎娜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震得嗡嗡作響。

自己竟是在因為她而嫉妒嗎?

在這一刻,提洛斯心頭那個唯美的金發少女虛幻的身影就像是突然被掃開的塵埃一般迅速散去。而最真實的艾麗希浮現在他眼前——

那是一直努力回避,卻始終無法磨滅的身影啊。

他回憶起她的美豔與嬌媚,卻也無法不回想起她的傲慢與驕縱。

此時此刻,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始終是那位佩戴著七彩羽毛頭飾的少女,正望著他冷冷地開口:“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折磨了他這麼多年的記憶,此刻再次破繭而出,咬齧著撕扯的提洛斯的內心,令法老眼中流露出一絲近乎殘忍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