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孩子說完話後好好睡了一覺,這是米小貝這二十七天以來第一次睡在床上, 她睡得很熟, 但不是很好。
燕窩半夜被夢話吵醒,她聽見睡著的米小貝在哭喊著什麼。
“爸、爸爸……”睡美人低呼著, 枕頭上一片濡濕, 有的是汗水,有的是眼淚。
儘管做噩夢的米小貝還是很漂亮,但燕窩並不喜歡看到這樣的她。
她小心地幫米小貝擦了擦眼淚,然後不那麼緊靠牆根地躺了下去。
燕窩莫名其妙地有種錯覺——米小貝是個比她還需要照顧的寶寶。
步入了七月,雖然這一次沒有期末考試,可他們終歸從二年級畢業了, 以一種比期末考試嚴酷百倍的方式, 通過了考驗。
七月, 暑假開始了。
過完這個暑假,升入三年級的他們開始學習計算機、科學和英語,進入到一個截然不同的學習生活,比起以前更加豐富、更加開闊。
燕窩閉上眼睛,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米小貝和她沒什麼兩樣。
頂級進口豬肉和注水死豬肉, 追根到底都隻是豬肉而已如果不是人類的喜惡, 他們是相互平等的地位。
……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客廳見麵吃早餐。
米小貝告訴江鶴聞, 她可能知道林雨琴在哪。
“等…”等!在米小貝說出林雨琴三個字之後, 江鶴聞立即變了臉色, 他青黑色的臉更加青黑了,仿佛米小貝說出來的字會變成炸彈一樣。
“我可能知道林雨琴在哪。”但是他還是慢了一步,米小貝已經完整地說完了“等什麼?”
江鶴聞扶額,“沒什麼。”現在米小貝的話可能已經傳到了監控室裡,阻止也來不及了。
私心裡,他並不想找到林雨琴。
他不知道那些人會怎麼對待林雨琴,也許是像對待自己那樣,也許是就地擊斃。
江鶴聞明白大人這麼做的原因,他們是理智且正確的,如果不解決喪屍的問題,會有更多的生命犧牲,他們必須想儘一切辦法來拯救這個世界。
對於那些研究員和士兵來說,如果今天的對象不是林雨琴而是他們自己,他們同樣不會有任何猶豫。
江鶴聞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沒有任何反抗地配合了實驗。
可是……
一種自私的情感在他胸裡遊蕩,江鶴聞遲疑著,心臟煩悶無比,他就是不想去找林雨琴,沒有什麼正氣凜然的原因。
非要說的話,僅僅隻是,不希望一個女孩子麵臨危險而已。
可這和全人類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呢?林雨琴是無辜的女孩子,剩下那些人類女孩難道就不是女孩子、難道就不無辜麼。
這樣複雜的抉擇,江鶴聞不知道答案,隻能逃避。
可是米小貝不知道呀,有誰會不相信為國家做事的大人呢?在她看來,林雨琴是需要幫助的,而那些可靠的大人一定能幫助林雨琴。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立刻找到林雨琴。
“那她在哪?”昨天晚上和江鶴聞聊過的陸擎也大概知道了情況,他一邊往嘴裡塞火腿腸,一邊問。
“她在……”米小貝剛要回答,猛地意識到問自己話的人是誰,“我憑什麼告訴你?”
她哼了一聲,高高紮起的馬尾辮在陸擎麵前甩過一個颯爽的弧度,顯得她高傲非常。
“誰稀罕。”陸擎也哼了一聲,低頭吃自己的東西不再去看米小貝。
“走,我們到那邊說。”米小貝站起來,示意江鶴聞和燕窩跟自己去旁邊,“才不讓某些人知道。”她瞪了一眼隻知道吃東西的陸擎。
燕窩看了看陸擎,又看了看米小貝,最後看向江鶴聞。
班長怎麼做,她就怎麼做。
“走吧。”江鶴聞決定先聽聽米小貝的話。
三個人來到陽台邊上,米小貝對著江鶴聞正色道,“我認識林雨琴,她曾經在我媽媽的舞蹈培訓中心上課,我和她是同學。”
那條藍色帶碎鑽的裙子,就是她們舞蹈班去參賽時定製的衣服。
“我和她四歲的時候就認識了,”在米小貝不長的人生中,林雨琴占據了二分之一,“她非常有天賦,所以媽媽也很喜歡她,我們兩家經常走動。”
“直到今年年初,”米小貝抿了抿唇,聲音低沉了下去,她的臉色變得不太好,像是被蒙了一層黑紗,“她出了車禍,但是因為馬上就要開始一場很重要的比賽,那真的是場很重要的比賽,林雨琴被選做了領舞,大家一起排練了很久,過年的時候都會出來練習。”
“當然,上次我已經當過領舞了。”說歸說,該點明的地方還是得點明。米小貝的水平絕不輸於任何人,隻不過、隻不過是她已經當過領舞了,得讓每個小朋友都有表現的機會。
並不是她水平不如林雨琴這種荒謬的原因。
她看了一眼江鶴聞和燕窩,確定他們沒有對自己露出“你的舞蹈浪得虛名”的眼神,這才繼續講。
“臨時更改領舞幾乎是不可能的,”對於她們而言,那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每次演出都是整個舞蹈班的孩子一起上台,在沒有替補的情況下,整個編排都會亂套。
米小貝衝著江鶴聞看去,她相信學過舞蹈的江鶴聞明白領舞的重要性。
“車禍的時候她已經受了傷,但是因為比賽,她誰都沒有說,強迫自己硬是上了場。”米小貝深吸了一口氣,每當她回想起那場比賽,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我從沒有見過有誰跳得那麼僵硬難看,”她不敢置信那居然是她一直視為宿敵的林雨琴的舞蹈,笨拙得不忍直視。
當林雨琴一出場,下麵所有的評委都開始竊竊私語,用狐疑的眼神打量林雨琴。
“他們就差沒說‘誰讓你來參賽的’。”米小貝不自覺地攥緊了裙子兩側,“那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她受傷了。”
“網上忽然出現了很多有關林雨琴的事情,我從來不知道她那麼有名氣。”米小貝蹙眉,表情有些糾結,“我不知道那些人想乾什麼,明明大多數人根本對芭蕾舞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他們突然就很關心林雨琴,還做了她以前的獲獎視頻來安慰她。雖然是好意,但是如果換做我是她的話,也許我會非常不高興。”
她嘗試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我已經死了,他們在緬懷我,或者說……他們在嘲笑我。”
“從那時候起,我就再也沒見過林雨琴了,打電話給他們家,也都是她爸爸媽媽接,林雨琴說不想和我說話。”
她當然不會想和自己說話,米小貝敏感地發現,自己這個時候打電話不太合適。給人一種她作為勝者在嘲笑敗者的感覺。
在此之前,她和林雨琴一直是勁敵。
米小貝懵懂地察覺到了這種微妙的感覺,她不再主動聯係林雨琴。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隻想一個人待著。
江鶴聞聽完之後,林雨琴這個形象在他腦中變得立體了一些,他得到了很多冷冰冰的資料上沒有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