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夢境(1 / 2)

“有兒童救助機構在我十一歲那年發現了他們對我做的事, 然後我在福利院待了五個月, 但我還是想殺掉他們。福利院院長警告我老實待著, 他們說我的養父母會被法律嚴懲, 但是我等不及了。所以我就先殺掉了福利院院長,然後殺掉了我的養父母。後來我加入了街頭組織, 一直到我加入九頭蛇為止。”

古德溫這樣說著, 腦海中不斷有邪惡的呼嘯, 以及殺戮帶來的快·感。

不幸的命運擊毀她原來的人生, 她被黑暗所侵蝕,最終變成了黑暗的一部分,進入九頭蛇基地在瑪麗蓮夫人手下開始負責孩子們的生活起居,她變著法兒玩弄這些實驗品, 把他們當成牲畜, 最喜歡的把戲是用親切熱情的假象蒙騙新來的孩子,然後推動其他人對新人的欺淩淩虐, 自己不厭其煩的創造出聖母般的形象, 讓那些孩子對她頂禮膜拜, 視其為自己的救贖。等她厭煩了這種遊戲,就撕下假麵,開始自己親自上手虐待他們。

她手上也有好幾個孩子的鮮血了。

多洛莉絲冷漠的掃過那些記憶裡的片段,重疊在一起的稚嫩的淒厲尖叫挑起了古德溫腦子裡興奮的那一塊,連她也能共情感受到那種大腦沸騰般的快·感。

她看夠了, 便開始嘗試讓這些記憶變得模糊起來, 將這些黑暗的火花熄滅, 同時開始勾起她記憶中美好的那一部分。

人都是差不多的,天生的向往光明和溫暖,即使是古德溫這樣的人也一樣,隻要是人就有軟肋,不斷的強調這些人性中的美好,她也會暫時的被假象蒙蔽,變得稍微善良一點。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個行為,大概就是‘淨化’。

就像中世紀的人民認為被惡魔附身的人需要澆灌聖水,試圖驅趕惡魔。

但事實上這是治標不治本的,多洛莉絲冷靜的想,古德溫心裡沒有留給人性的餘地了,她可以說是扭曲的惡魔本身,在九頭蛇這種人間地獄裡就像是回老家。

猜猜看她能維持這種人性的光輝多久?多洛莉絲小心的將她心中的汙穢驅趕到深處,閃爍的亮點在黑蒙蒙的畫布上形單影隻,也許很快,她的心又會變成黑色。

多洛莉絲收回手,輕輕的喚醒她:“古德溫女士,你該醒了。”

古德溫喃喃的說:“是的,我該醒了。”她眨著眼,眼神漸漸聚焦起來,腦子依然有些模糊,隻感到心中一片安寧祥和,她微笑著站起來,收拾了醫用托盤,自顧自的走了。

房間裡又隻剩下多洛莉絲一個人,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排山倒海的疲憊湧來,她躺在單人小床上,蓋好了被子。

隻有她一個人了,她這麼想著,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被羈押在深處的情感開始湧進內心的空洞,那股力量隨之消失了,多洛莉絲的感覺自己就像是從神變回了人類,那股漠視一切的冷靜被其他柔軟而不可控製的情緒推翻了。

強烈的睡意迫使她的眼皮越來越重,可她不想睡覺。

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不......

她強烈的感到不安和惶恐,就像是被鎖在自己身體裡看另一個冷酷的自己做出這些事,她感到畏懼,因為自己毫無反抗之力。

等我醒來,‘她’一定又會出現了。

一股不可抗力強行合上了她的雙眼,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惶惑的掙了掙,最終還是陷入了睡夢之中。

多洛莉絲進入了一個朦朧的夢境。

她看見澄澈得不自然的藍色天空上升起了兩輪月亮,那月亮非常非常大,兩輪月亮占據了四分之三的天空,靜謐的散發出皎潔的銀色光輝。

她左右張望著,發現這是托蘭莊園的後院,一片連接著森林的空曠草地上,遠處的托蘭莊園和庭院裡高大的橡樹都籠罩在一層薄薄的白霧中,她能聽見杜鵑花叢後那個有著馬駒雕像的噴泉裡水流動的聲音。

多洛莉絲安靜的躺在草地上,因為她現在變得很小很小,穿著柔軟的棉質連體衣,被鬆鬆垮垮的包裹在絲絨薄毯子裡。

她現在是個嬰兒。

一雙女人的手把自己溫柔的抱了起來,多洛莉絲迷茫的抬頭看著,在兩輪月亮的藍色天空背景下,有一張和她很相似的臉,皮膚雪白光滑,那幾乎不像是皮膚,像是絲綢,在月光的籠罩下,折射出瑩白色氤氳的光暈,她還有一頭陽光般的閃亮長發,有著海浪一樣的弧度。

她用奇異的金色瞳孔注視著她,像是即將和月色融為一體了,她的嗓音像是吟唱,縹緲得像風,她抬頭望著天空,喃喃的說:“我的孩子,那是我的故鄉的方向。”

多洛莉絲抬眼,望著兩輪月亮之間天空的空隙。

藍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黑夜,像是一塊黑色的畫布上蘸著白色的閃光顏料畫出了兩輪月亮,它們耀眼極了,邊緣鑲著模糊的光圈,投下來的月光銀白如雪。

天空上沒有星星,除了那兩輪發光的月亮,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空蕩蕩的黑。

多洛莉絲將視線移到女人臉上,她變了,金發變作烏黑,雙眸漆黑如同子夜,唯有臉龐依然在月色下瑩瑩發光,烏發雪膚,黑白色調對比得很強烈。

她用冰冷的手撫摸著多洛莉絲幼嫩的臉頰,眼中彙聚起一片淚光,熠熠閃爍,最終滴落在她的額頭。

多洛莉絲不明白她為什麼哭,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瑩白的臉龐。

“再見。”她說。

虛幻的夢境立刻抽離,將多洛莉絲猝不及防的推進現實世界。

她猛地睜開眼,怔怔的盯著天花板。

在滿腦子空白的這一瞬間,這個莫名其妙的夢立刻就被若無其事的打散了,隻剩一些碎片可供回憶。

多洛莉絲坐了起來,地下基地的空氣也是陌生而且不懷好意的,她警惕的放出無形的觸絲四處查探,心立刻又高高的吊了起來。

那股令她顧忌的力量隨著她的清醒,肆無忌憚的爬了出來,不慌不忙的開始吞噬她的情緒和感情,與此對比的是她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