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家二公子對旁人都是無關輕重的態度,但是對一隻鳥卻是在意到了這個程度,將八哥送到林子裡之後,還陪了好半晌,直至那隻鳥兒終於想起來如何飛了,楚遠才目送著它離開,之後才放心回府。
楚遠一大早就登門了梁府,此刻才將將辰時,梁時練完劍準備沐浴更衣,再有一會就要入宮了。
楚遠的發髻上還掛著晨露,他一臉的不高興,見著梁時,就有意湊近了一些道:“你現在滿意了?小八爺讓我送走了。”
梁時斜睨了他一眼。
大約到了這個時候,梁時能明白楚翹為何被養成了那樣的性子,有這樣的二哥,她能端莊到哪裡去?
梁時臉色正經的應了一聲,“我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再者,那隻鳥在你手上,遲早會喪命,不如早些放了它離開。”
楚遠語塞,兩個呼吸之後才反駁了一句,“你怎會明白我這兩年是怎麼過的?你倒好,直接去了苗疆,我留在京城,除了給你看家,隻有走馬鬥雞,消磨日子。我且問你,翹翹她至今還沒說出是誰害了她?”
梁時對此事並不著急,他不會逼著她去承認,或許她已經不想回顧過去了了,“她並不知情。”
三人年少時,楚遠就知道梁時喜歡楚翹,他當初占著自己是楚翹的二哥,有難事都會找梁時幫忙,而且會故意讓梁時見不著楚翹。
如今,風水輪流轉,他想見楚翹一麵,還得等著梁時的首肯了。
楚遠臉色一冷,擋住了梁時去寢房的路,二人都是自幼習武,一旦較量起來,很難輕易分出勝負,楚遠道:“你府上那位高僧是誰?我怎麼從未見過?你可彆告訴我,有關你的事,我還有不知情的!”
與楚遠一大早的神經兮兮相比較,梁時卻是意外的冷靜,他道:“楚二,你自己一早就知道,還問我作甚?”
梁時大長腿一邁,大.腿.有意用力,將楚遠逼退一側,之後大步離開。
梁時內心慍怒,卻是無人可以發泄。
楚遠陷入了片刻的僵凝,很快就追了上來,“梁時,你是什麼意思?”
事到如今,梁時突然止了步子,對楚遠質問道:“我是何意,你心裡能不清楚?當年若非有你的暗中相助,那個人如何能順利離開皇宮?你......你讓翹翹當了十年的寡婦!”
是因為這事動怒?
楚遠想不通了,“梁時,你跟我裝什麼?你那麼喜歡她,你難道不是巴望著.....先帝去死?”他壓低了嗓音。
梁時胸膛起伏,因為練劍之故,他隻著中衣,胸口處露出了一大片修韌的肌理,上麵還有幾道可疑的紅痕,像是女子用了指甲蓋劃破的痕跡。
楚遠隻是看了一眼,當即移開了視線,“切——”了一聲,好像在藐視梁時,嘴上說的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私底下還不是隨著心意去了?!
梁時麵不改色,依舊慍怒,“我是心悅極了她,我打小就喜歡她,但我不能看到她遭罪!若非我近日派人去查,你是打算一直瞞著我那人還活著的事?楚二,你當真是荒唐!”
楚遠覺得很委屈,他這樣做都是為了大家好。
有人看破紅塵想出家,有人不想嫁皇帝,還有人惦記著他家妹妹,他楚遠隻是做了一樁皆大歡喜的事。
梁時避開楚遠,繼續往前走。
朱謙的出現是梁時事先沒有預料到的,這件事雖不足以打亂他的全盤計劃,但多多少少帶來了不可忽略的影響。
楚遠緊跟其後,他與梁時從小到大,便是一個活躍,一個沉穩。
“梁時,我做這些,你感謝我來不及,你此番說辭究竟是什麼意思?”
梁時沒有吱聲,隻留給了楚遠一個高大孤漠的背影,當初先帝駕崩,他的確狂喜過。
楚翹出嫁的那日是他經曆的最為漫長的一天。
直至傳來噩耗,他猛然之間又似乎看到了希翼,但狂喜過後,隻剩下憐惜與心疼。
楚遠又追了上來,想問梁時打算如何對待朱謙,朱謙再怎麼混賬,也是楚遠嫡親的表兄弟。而且他也想知道朱謙此番回京的目的。
他們都是一塊長大的,楚遠很清楚朱謙的為人,若非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再回到這個是非之地。
他就連皇位都不要了,他還回來作甚?
這時,管家領著一個穿著宮裝的太監走了過來,此人瞧著眼熟,楚遠去給太皇太後請安時見過數次了。
他是太皇太後身邊的人。
楚遠留了一個心眼,並且賴在了原地,就是不打算回避。
宮人自然也認出了楚家二公子,他先後對梁時與楚遠行禮之後,方道:“太皇太後今日在宮內辦了荷花宴,特讓奴才過來給梁夫人送口信,若是梁夫人方便的話,可攜梁三姑娘一道入宮一趟。”
太皇太後已經派人親自來請了,梁家沒有回絕的道理。
太皇太後請命婦入宮賞花,這件事雖說是正常,但梁時與楚遠同時覺之不對勁。
不過,眼下梁時隻能應下,“多謝公公,本官會親自送夫人入宮。”
這位宮人的品階並不高,但因著是太皇太後跟前的紅人,所以梁時給了他幾分麵子。
君子好惹,小人不好欺。
宮人傳話過後就離開了梁家。
這廂,楚遠又湊了過來,“翹翹還有兩個多月就要生產了,你說.....太皇太後此番讓她入宮的目的是什麼?不可能發現任何破綻吧?”
梁時劍眉微蹙,一手推開了楚遠,他進入寢房之後就打算關門,楚遠還是不肯罷休,一條大長腿已經踹了進來。
梁時的臉都白了,“我要沐浴!”
楚遠僵了一下,這才收回了腿,“行.....我在外麵等你,我正好也打算入宮一趟給太皇太後請安。”
片刻之後,梁時從寢房出來時,已經恢複了那個風清朗月的俊美梁首輔的模樣。
他這個年紀,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已經是天下無數讀書人無法企及得了。
即便朝中多少人盯著他,也尋不出他的把柄出來。
是以,楚翹便隨著梁時與楚遠入了宮,梁雲玥也在馬車上,她對即將到來的四弟,或者是四妹也是十分期待的。
*
梁雲翼與梁雲奇兄弟兩人才將將從府門出來。
吳家族學離著梁府並不近,從幾歲開始,梁時對他二人就極為嚴格,尋常富貴人家的少爺去進學都是乘坐馬車的,再不濟還有驢車,但是他們兄弟兩個每日都是步行前去。
此前,族學中還有人嘲笑他二人,如今梁時已經是內閣首輔,權傾朝野,即便是吳家老翰林也不敢隨便對兄弟兩人使臉色。
梁雲翼與梁雲奇心裡很清楚他們日後的前程。
父親身居高位,他們肩頭的擔子就越重,兩人還在私底下期盼過楚翹這一胎生男孩,有一個四弟墊底,他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若是生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娃娃,父親的注意力還是在他們兩人身上。
正要走過集市,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了兄弟兩人身側,蕭湛撩開了馬車簾子,探出頭來,“你們兩個上來。”
蕭湛可是兄弟兩人正兒八經的老師,他們已經敬過茶,磕過頭的,即便是梁時對此事也沒有過多乾涉,隻是叮囑他二人不得荒廢了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