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一凜,抬起頭看看著梁時,她依舊是纏著梁時的,一開始隻是摟著他的脖頸,到了後來乾脆就坐在了他身上。
梁時輕聲安撫她,“你不必擔心,我先送你回院,晚些再來看你。”
楚翹沒有多問,她點了點頭。
下了馬車,楚翹就見一小廝打扮的男子神色不安的立在兩步開外,與此同時,老管家也似乎心中藏著事,但這二人皆沒有當著楚翹的麵說什麼。
楚翹自是隱隱不安,她本就是一個有孕的婦人,加上癡情蠱的原因,如今十分敏感。
到了後院,梁時將楚翹安頓好,他今日格外柔情,還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這讓楚翹感覺他今日大不一樣。
梁時走後,稍過片刻,梁溫就過來了,“如玉,你可算回來了?你也知道今天兩個哥兒犯了什麼事?怎的梁時的那些手下會將人囚禁了起來?”
楚翹一聽,大驚道:“長姐你方才說什麼?雲翼和雲奇被囚禁了?”
梁溫來不及細說,隻是將事情經過草草說了一遍,“這可算是急死我了,兩個哥兒從外頭回來,就被梁時的心腹質問去了何處。如玉,你倒是說說看,這算什麼事?兩個哥兒好歹也是咱們梁府的少爺,怎的說囚禁就囚禁?”
楚翹聽的不明不白的,她從軟塌上起身,“長姐彆急,我這就去看看。”
這也是梁溫此行的目的,為難道:“如玉,也隻有靠你了,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說得動梁時。”
楚翹點頭,便由丫鬟攙扶著去見了梁時。
守在月洞門外的小廝也不敢擋著她,自家夫人是大人都不敢大聲斥責的人,試問闔府上下,哪裡是夫人不能去的地方?!
但這小廝還是提醒了一句,“夫人,大人他正當氣頭上,您仔細著身子。”
楚翹這一胎可謂是梁家時隔多年之後的大喜事,梁家人在意,下人們也頗為在意。
楚翹發現今日就連如風和如影也被支開了,她越發瞧出了事態不太對勁,待行至回廊處,做了一個手勢,讓阿福留在了原地,她自己獨自一人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如風和如影雖是立在庭院中,但見楚翹要靠近屋子,他二人也不敢直接製止。
楚翹緩步靠近,不多時就聽到了爭執的聲音。
她止了步子,聽著裡麵的動靜。
“父親,您因何不說話了?我與二弟究竟是不是你的親兒子?”
“您不告訴我們兄弟兩人真相,是擔心我們去複仇麼?可這血海深仇,您如何能一直瞞著我們?”
“兒子感謝父親這些年的養育之恩,恕兒子無法心安理得的當一個梁家大少爺!從今往後,兒子要離開梁家!”
楚翹並沒有聽明白,但是梁雲翼的話,她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兄弟兩人不是梁時的孩子?
裡麵很快陷入一陣沉浸,楚翹從頭到位都沒有聽到梁時的聲音,她知道梁時雖是不擅於表露心緒,但他一直很在意兩個孩子。
楚翹開始擔心他了。
雙手一推,門扇被她從外推開,晚霞從外麵滲了進去,她第一眼就看見梁時神色凝重的坐在那裡,整個人巍峨如山,卻也是一座沉默寡言的山。
楚翹不知事情的所有來龍去脈,可是看到這樣的梁時,她心疼不已。
她曾經對他很好奇,厭煩過他,惱怒過他,後來思念他,心悅他,還是頭一次心疼他。
梁時也看著她,眸中閃過一次不確定,嗓音低低道:“你怎麼來了?”
楚翹與梁時對視,像是某種肯定,她緩步走向梁時,站在他身側,之後對梁雲翼與梁雲奇兄弟兩人道:“你們兩個放肆!現在翅膀硬了,還知道要報仇了?”
“且不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沒有你們父親,就沒有你們今日!”
這話一出,楚翹感覺到手被人握住了,梁時起身,上臂半摟著她,道:“你先回去,這件事,我自會處理。”
楚翹當即不悅了,“你要怎麼處理?他們兩個這是沒大沒小,忘恩負義,我不知道你還有哪些事瞞著我,可......可我非管不可了!”
換做以往,梁時會直接將她弄走,但如今似乎已經到時候了。
她即將給他生孩子,他們之間再無任何隱瞞。
梁時沒有將楚翹送走,他當著楚翹的麵,將一切都與兄弟兩人說了一遍。
最後又道:“我當初與靖王走近,他信任我,遂將你們母親交給了我。你們母親那時已經懷有身孕,為了掩人耳目,我給她換了身份,怎奈你二人還是提前出生了,玥兒的存在就是為了你們兩個打掩護。”
楚翹聽到這裡,鼻頭突然酸了。
原來張氏並不是梁時的妻子,梁時他.....從頭到尾隻有她一人。
難怪梁時那麼快就娶妻,而且短短半年之內就當了爹.......虧她之前還冤枉了他。
楚翹又憋不住了,見梁雲翼與梁雲奇稍稍麵露悔意,楚翹道:“還不快給你們父親磕頭認錯!小小年紀報什麼仇?你們又能找誰報去?在外麵聽了旁人讒言,回來就想造反了麼?”
梁雲翼與梁雲奇原本還在盛怒之中。
誰人獲知了身世之後,都無法平靜以待。
況且,母親說得對,這個仇找誰去報?
真要是算起來,他們還得喊罪魁禍首一聲“皇祖父”,他也早已經入了黃土了。
梁雲奇拽了拽梁雲翼的衣袖,二人齊齊跪下,“父親,兒子知錯了。”
梁時隻是輕應了一聲,半晌之後方道:“起來吧,我答應過你們父親,一定要將你二人養大成人。你們母親臨終之前也多次囑咐,讓二人休要報仇。不過,究竟如何抉擇,還是你二人自己的事。待你們二人弱冠,我便不會插手半分,你們想離開也可。”
梁時不強求,從頭到尾都不打算讓兄弟兩人承諾他什麼。
兄弟兩人默了默,前後離開了屋子,繼續回去麵壁去了。
這事一出,楚翹對梁時又多了一種情愫,她揪著梁時的衣襟,喃喃問道:“這些事,你怎麼之前不肯告訴我?害的我......”成了醋壇子。
梁時的情緒很平穩,除卻眉心蹙的厲害之外,仿佛沒有因為兄弟兩人而受到影響,“以後不會有任何隱瞞了,好麼?”
梁時的一手摸了摸楚翹的肚子,小東西又踢他了,他很納悶,總覺著這一胎日後會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家夥。
楚翹應了一聲,她也有秘密,可怎麼好意思說出來呢?
那次無意中發現,梁時竟然還藏著她幼時的娟帕.....太羞澀了.....
先不告訴他,以後嚇唬他一下。
梁時等了良久,也沒等到楚翹坦白,他隻是淡淡一笑,暫時也不急著讓她承認身份。
自這日之後,梁雲翼與梁雲奇被禁足了,期限是半年,梁府請了先生在家中教授課業。
不是梁時非懲戒他二人不可,隻是楚翹臨盆在即,梁時容不下半點岔子。
*
盛夏轉眼而逝,入秋之後,京城依舊存著餘熱。
這一天,炎帝攜文武百官在城外祈求豐收,梁時作為內閣之首,這樣的場合自是不可缺席。
他一身首輔蟒服,站在人群中,尤為鶴立雞群。
這時秋日高照,是一個極好的日子,儀式尚未開始,群臣突然發現梁時走出了隊伍,也不知道怎麼了,對炎帝說了一句話之後,轉身大步離去。
群臣看的一愣一愣的。
梁大人又不要儀態了?
這一次更為狂性,沒走幾步,便奔跑了起來,之後跳了馬車,揚起馬鞭,策馬而去。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炎帝:“........”師娘生孩子要緊?朕的江山就不重要了?
群臣:“.......”梁大人愈發任意妄為啊!
大半個時辰之後,恒順胡同響起了一陣駿馬啼鳴聲,小廝還沒來得及上前伺候,梁時已經跳下馬背,手中長鞭隨意拋給了小廝,小廝險些就沒接住。
楚遠在府門外踱步,看見梁時就疾步上前,“梁時,這該如何是好?”他緊張的說話都不利索了?
梁時沒有搭理他,直接往後院奔去。
楚翹今日才開始發作,梁府上下忙做一團,隔壁楚家的女眷也過來了,一個個焦急著等待著消息。
產房外,梁老太太念念有詞,“祖宗保佑,我梁家總算是有後了!”
產房門是緊閉著的,梁時在聽到裡麵有人痛苦的叫喚時,他身子一僵,再無任何猶豫,直接推門而入,他的突然出現嚇了穩婆一大跳。
“大......大人!”
屋內還有伺候的丫鬟,眾人見梁時露麵,一個個畏手畏腳的皆不敢吱聲了。
梁時看了一眼床榻上,臉色還算紅潤的小妻子,他步子微頓,幾息之後才大步走到床榻前,突然有些束手無措,最終憋了兩個字出來,“不怕。”
怎麼不怕了?
楚翹才發作不久,這個時候陣痛才剛剛過去,她抿了抿唇,“梁時,我快要怕死了。我能先歇歇,明日再生行不行啊?”
原本還是肅重緊張的產房,突然有人忍不住笑了。
梁時心疼他的姑娘,他坐在床沿,將她抱在懷裡,溫和一笑,“不怕,待你生下孩兒,你想吃什麼都行。”
可楚翹此刻並不想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