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視如己出(1 / 2)

夜色逐漸籠罩著整座皇城。

楚翹在坤壽宮熬了半日之久, 滴水未進, 並非她不渴不餓, 她隻是不信任蕭湛。

她自己倒可以繼續熬下去, 但繈褓裡的小娃娃睡醒之後, 一直在哼哼唧唧,一臉的不高興。

楚翹知道她的小姑娘是餓了。

老嬤嬤再次上前道:“夫人, 把孩子交給奶娘吧。”

楚翹依舊不依,可她已經快急壞了, 可恨的是她自己沒有奶水, “寶兒乖,再忍忍,娘親唱曲兒給你聽好不好?”

老嬤嬤幾番勸說無果, 隻好去見了蕭湛。

蕭湛大步而來時,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宮人端著晌午的飯菜出來, 蕭湛看了一眼,見吃食紋絲未動, 他陡然之間蹙眉, 大步走向了楚翹,又見她懷中孩子也是餓的厲害了,蕭湛內心堵悶難耐。

她就這般不相信他?

寧可與孩子一同挨餓?

蕭湛道:“翹翹, 我會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 你如何才能信我?我若是要在飯菜裡動手腳, 還會等到現在?你把孩子給我吧。”

楚翹的粉色唇瓣此時已然泛白了, 蕭湛知道她的體力已經支撐到了極限,他心疼,但又憤恨。

楚翹看了一眼孩子,小娃娃蹙著小眉頭,一臉的不高興,時不時哼哼唧唧幾聲,咬著手指頭的模樣實在是可憐。

終於,楚翹敗給了自己心軟,她將孩子遞給了蕭湛,蕭湛捧著繈褓交給了奶娘,“喂好孩子,一會送過來。”

“是,王爺。”奶娘恭敬的應下,當即抱著繈褓離開了。

楚翹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奶娘走遠,直至不可複見,即便她將孩子給了蕭湛,但依舊不是信任的。

這時,宮人又重新端著托盤過來,上麵擺放著剛出鍋的飯菜與鮮湯,還騰著絲絲的熱氣。

桌案上擺放著兩副碗筷,蕭湛也沒有用飯,他是特意過來陪著楚翹一塊吃的。

楚翹坐著沒動彈,蕭湛太了解她了,他親手給二人盛了飯,將碗遞到了楚翹跟前,道:“你既然不信任我,那我先吃,你看著我吃,待我吃完,你總該放心了吧。”

蕭湛一言至此,就將桌案上的飯菜統統嘗了一遍,還有湯也沒有放過,片刻之後,他放下碗箸,看著依舊頗為防備的楚翹,他無力苦笑,“現在該放心了?你大概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我豈會害你?”

蕭湛突如其來的吐露心緒讓楚翹覺之不安,她不是一個精明的女子,想事情很少拐彎,可一旦多想了,就會一發不可收拾的浮想聯翩下去。

她甚至不敢問,梁時現在身在何處?

更不敢問,蕭湛打算將她與孩子如何處理。

蕭湛見她不動作,他深吸了一口氣,“你不吃飽了,若是梁時來救你,你如何有力氣跟他走。”

這句話太有作用了。

楚翹墨跡了片刻,就拿起筷子,開始用飯,她滴水未進,吃的時候嗆了喉嚨,引起一陣不適的乾咳,“咳咳咳.....”

蕭湛忙起身,正要給她輕拍著後背,卻見楚翹防備之心大增,當即擲了手中碗筷,起身後連連後退,“你要乾什麼?”

蕭湛被她臉上的輕視與排斥刺痛了雙眼,他不是一個無求無欲之人,他也是一個正常人,甚至於比尋常人更希望得溫暖與關切。

可自幼開始,他身邊隻有服從命令的宮人,何曾有人真心關心過他?

無人問他是否歡喜,是否有衣可穿,可飯可食。

自然了,他貴為皇子,根本不會缺了這些,但即便如此,他也希望有人會稍稍關切一下,哪怕隻有一星半點。

蕭湛的手頓在了半空,在她麵前,他的理智與尊嚴都飛灰湮滅了。

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蕭湛一個箭步上前,長臂抓住了楚翹的手腕,將她拽入了懷裡。

他身上還穿著銀甲,堅硬冰冷,蕭湛從來都不是一個閒散王爺,楚翹在他麵前幾乎沒有任何掙紮的餘地,一經被控製,當即無路可逃。

蕭湛快被她氣瘋了,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一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他尚且可以忍受。

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了梁時,他已經忍到了極致,他也想給楚翹緩和的餘地,等他建成大業,許她萬千繁華。

可楚翹根本不給他機會,轉眼就戀上了梁時,還給梁時生了一個那麼可人的小東西。

蕭湛所有的耐心統統都耗儘了,“我要乾什麼?你說我要乾什麼?翹翹,你從來都不懂我的心思,我從何時喜歡你,你也從不知道。那我今日就告訴你,在你嫁給先帝之前,我便想娶你!”

楚翹驚愕之時,蕭湛的雙手握緊了她的肩頭,還想試圖喚醒她,“翹翹,你很驚訝麼?那我再告訴你,先帝之所以在你們大婚那夜突然駕崩,也是我做的。我那麼喜歡你,怎會讓你嫁彆人?!”

蕭湛的話無疑令得楚翹陷入極大的震驚之中。

她雖與朱謙不甚親密,但也時常會見到他,朱謙的確是個文弱之人,可並沒有到羸弱的地步,怎會突然之間就駕崩了?

“表哥是你害死的?!”楚翹嗓音發顫,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已經遠遠超過了她可以承受的境地。

蕭湛感覺到了掌下的顫抖,她太纖細了,宛若嬌妍的玉簪花,美則美,可似乎隻要一用力,她便會奔潰瓦解,消失在他前麵。

蕭湛的內心深處非常清楚,他的禁錮與強勢對楚翹而言,是致命的傷害。

可.....他所有的夢都經曆了無數次的幻滅,他再也不想經曆一次了,蕭湛幽幽一歎,掌下的力道稍稍放緩,“我的確想弄死他,誰讓他這麼好命,一出生就是太子,還能娶到你。不過,據我所知,他還好端端的活著,隻是眼下不知躲在何處逍遙,連與我對峙的膽子都無。”

在楚翹眼中,朱謙一直都是一個與世無爭的皇子,他曾在她麵前說過,生在帝王家,是福也是禍。

可原來,真正害了他的人,是她呀!

楚翹眸中含淚,“是因為我?表哥才......”

蕭湛不希望楚翹有這樣的念頭,“你真是傻,不管有沒有你,我都不會讓他坐在皇位上,你明白麼?”

楚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原來表哥還活著?那他又去了哪裡?

在蕭湛的灼灼注視之中,楚翹喃喃道:“我的小姑娘.....你還給我。”

蕭湛見不得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反複的告訴她,“翹翹,你看著我。你的孩兒我會視若己出,隻要你留在我身邊,我會比梁時待她更好。”

楚翹腦子裡亂哄哄的,今日的刺激太多,她可能沒法一下子適應過來,這個時候她最念著的人除卻她的小姑娘之外,還有梁時。

她想梁時溫熱寬廣的懷抱與他低醇的嗓音。

她一直在他的羽翼之下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習慣了他所有的溫情,再也無法一人麵對風霜了。

此時,蕭湛看著想了多年的人就近在咫尺,他很需要一點甜頭犒勞他自己的勝利,他一低頭,唇湊了上去。

蕭湛不同於梁時,他的攻勢是強勢霸道,帶著吞噬一切的火熱。沒有打算給楚翹任何回絕的機會。

楚翹心悅上梁時之後,從來都不排斥與梁時之間的親密,但此時此刻,她隻覺深陷地府,到處都是絕望與悲鳴。

她以前看話本子,不甚明白那些烈女因何會自行了斷的性命。

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她終於明白,除卻自身的憋屈之外,還有對心上人的愧疚,她被蕭湛輕薄之際,總覺得對不起梁時了。

唇間芳香是蕭湛夢寐已久的,他不敢過火,生怕下一刻二人齊齊葬入火海,灰飛煙滅。

但與此同時,他也不甘心放開,唇間突如奇來的疼痛讓蕭湛睜開了雙眼,他看見楚翹眸中的憤恨.....還有嫌棄。

“嗯——”

血腥味在唇間散開,鹹中帶著淡淡的甜,遍布唇與齒之間。

楚翹下了狠勁,蕭湛悶哼了一聲,終於放開了她,她如此決絕,不留任何情麵,蕭湛倒不是怕了她,無非....無非是擔心她會傷了她自己。

楚翹得了自由那一刻,她當即抬袖擦了唇,眼底的憤恨已經融入了血骨了,她每一個表情都讓蕭湛如此心痛。

蕭湛抬手,右手拇指自唇角輕擦而過,一貫嚴謹慎重的他,此刻看上去帶著一股邪性。

他笑了,眸色如星辰明耀,像是終於與心愛的姑娘有了親密的接觸,“牙齒倒很鋒利,一會讓奶娘將孩子給你抱過來,事到如今,你總該相信我不會傷害你。再有幾日,我就給解了蠱毒,屆時你我再重新開始。”

蕭湛方才還在盛怒當中,楚翹看著他情緒反複的變化著,她未置一詞,像隻凶猛的小獸,警惕的看著他,直至蕭湛離開了,楚翹才癱軟在了錦杌上,頓時低泣了起來。

她想梁時了,前所未有的想著他。

*

未出兩日,花木暖已經被折騰的夠嗆,兩日兩夜的鑽研,加之宮中太醫協助,給楚翹解蠱毒的引子已經有了眉頭。

花木暖過來看楚翹時,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這才兩日不見,卻見那個溫軟如玉,麵若夾桃的夫人已經消瘦了一大圈,一雙眼睛愈發的大了。

楚翹正抱著孩子哄她玩,小東西倒是高興得很,吃飽喝足之後還是會樂嗬嗬的笑。

花木暖上前幾步,也不太敢靠近楚翹,隔著幾步遠,道:“夫人,我對不住您,過一會就要給您解毒蠱了。”

楚翹並不擔心這件事,她對梁時的情義,如果隻是因為蠱毒,她也不會這般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