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胎很順利, 依舊是個皺巴巴的小團子。
不過有了梁婉在前, 楚翹已經不著急了, 她大約知道不出一個月, 小團子就能長的白白嫩嫩。
楚翹聽到幾聲微弱的哭聲時, 揪著梁時的衣襟,道:“是姑娘?還是兒子?”
梁夫人這些年得椒房之寵,她若是生了兒子,下人們定能得不少賞錢,穩婆將孩子好包,一臉恭賀的笑道:“恭賀大人, 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爺呢!孩子天庭開闊,日後定會出息。”
聞此言, 楚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那些貴婦們時常在背後嚼舌根子, 酸言酸語的嘲諷她,說什麼“即便梁夫人再怎麼風光體麵, 也是個生不出兒子的。”
雖說,每次梁時對這種謠言都會暗中報複,可時間一長,楚翹心裡也不是滋味, 除卻不甘心之外, 還有對梁時的愧疚。
即便外人皆以為梁雲翼與梁雲奇都是梁時的兒子, 可楚翹知道, 梁時他至今隻有一個親生女兒。
“這下可好了,梁時......咱們兒女雙全了。”楚翹無力道。
梁時臉上沒有中年得子的歡喜,他將楚翹抱回了寢房,親吻著她微濕的額頭,低喃了一句,“我有你就夠了。”他當真不太喜歡養孩子,主要沒甚耐心。可能是從小就見慣了楚翹的模樣,他早就對其他小娃娃失去了興趣。
梁大人喜得一子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炎帝與朝中大臣都來道喜,隔壁楚家也不例外,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梁家五少爺身上。
梁婉一開始當真是聽從了兩位兄長的話,打算好好對待小弟弟,可她發現哪裡不太對勁。
隨著梁五少爺漸漸長大,他愈發的白淨漂亮,梁婉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娃娃,即便是隔壁楚家的少爺們加起來也沒法跟她的小弟弟相比。
梁婉小小年紀就知道愛美了,又見娘親每日都陪在小弟弟身邊,爹爹回府之後,也會偶爾抱著小弟弟舉高高,梁婉在一旁看著,心裡不是個滋味。
爹爹分明就沒有對小弟弟嚴加管教!
兩位兄長就是大騙子!
感覺被人誆騙的梁婉內心很受傷,她帶著一眾丫鬟們去了隔壁楚家,在楚家暫住了下來,住的還是曾經楚翹的閨院。
這一天,到了用晚飯的時候了,梁時與楚翹商議著給兒子取字,阿福過來通報了一聲,“大人,夫人,四小姐她說.....她說要在楚家小住幾日,這陣子不回來了。”
又來這一套!
楚翹臉色微異,她將兒子交給了奶娘,對梁時抱怨道:“你不是說故意對婉婉冷落,她就會漸漸懂事了麼?她怎麼還離家了?”
尋常的孩子根本不會像梁婉那樣,梁閣老揉了揉眉心,要知道他鮮少會有失策的時候啊!
小丫頭片子越來越超出了他的預料了。
梁時道:“且再等幾日,她自己想通了會回來的。”
他委實不懂,一個幾歲的小丫頭,她哪裡來的那麼多小心思?!
到了梁五少爺百日這一天,梁府大辦酒席,各路官員自會登門道賀,不過梁閣老委實清廉,官員們所出之禮,既不敢太輕,也不敢太重,都是經過私底下商量好了之後,一致決定了某個數目,這才敢光明正大的前來吃酒。
梁時稍稍招待了賓客,就去了隔壁楚家。
他現在是炎帝的左膀右臂,公務繁忙,時常歸家後,天色已經大黑,根本沒有閒暇顧及女兒,算起來這都快近一個月沒有瞧見女兒了。
梁時的兒女心腸不重,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可小丫頭片子終歸是他的女兒,時日一長,他也想她了。
梁府喧鬨非凡,楚家這邊倒是沒多大的動靜,梁時一人坐在亭台下品茗,得了一時的安靜。
梁婉過來時就見她爹爹正悠閒自得的喝著茶,她這都離家一月了,爹爹至今才來看她,而娘親也才剛出大月子不久,梁婉感覺到自己被人徹底遺忘了,她上前之後,乾巴巴的喚了一聲,“爹爹。”
梁時側目看著長的粉雕玉琢的女兒,小丫頭五官極為精致,又是生了一雙水靈的大眼,即便是梁時這樣的人,也感歎女兒的容色,這日後必定又是個害人精……
梁時已經放棄了將她教養成乖乖女,如今這般正好,梁時唇角一揚,罕見的露出了慈父一樣的笑意,“婉婉來了呀,爹爹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
天啦,爹爹竟然會說想她了!這還是梁四小姐頭一次聽到!
梁婉當即撇了撇嘴,故作鎮定,小模樣很是滑稽,“哦?嗯……其實我也想爹爹,但念及爹爹您公務要緊,還要照顧娘親與五弟,我這才暫時住在了外祖母家中,既然爹爹這般想我,那我搬回去住吧。”
見小丫頭上當,梁時點頭,“婉婉真懂事,爹爹甚是欣慰。”
小丫頭是被梁時抱回去的,梁時已經好久沒有抱過女兒了,眼下能抱一次是一次,不久之後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今日梁家賓客眾多,在眾目睽睽之下,梁婉被她爹爹抱回了府,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重視,而且爹爹又高,梁婉被這樣抱著,感覺她在俯視著旁人,她突然發現她很喜歡這種居高臨下,俯視旁人的滋味,她年紀還小,暫時說不出來這是怎樣的激動。
時光一閃而逝,轉眼三年之後。
梁婉活潑好動,所以個頭比同齡的小公子們都要高,加之長的白皙粉嫩,已經隱有亭亭玉立的影子了。
快要九歲的梁婉已經成了京城貴圈家喻戶曉的人物,誰不曉得梁家四小姐上天入地,一眾小公子們以她馬首是瞻,就連宮裡的太子爺也得喊她一聲表姐。
其實,人家太子爺也不太情願的,奈何炎帝要求,太子也沒法子。
這時候的梁雲璿才三歲,是個沉默寡言的小團子,因著長的太好看了,楚翹還在他的眉頭畫了一朵豔紅的梅花,活像一個小福娃。
梁雲璿的確是乖巧,但也未免太過安靜了。
楚翹時常在梁時麵前抱怨,兒子與女兒生反了。
這一日,楚家辦雅集,貴婦們帶著家中的小姐與公子們紛紛過來賞臉。
梁四小姐自然是耐不住寂寞,她走到哪裡,都像是一個小小的領導者,甭管是千金小姐們,還是公子少爺們都得聽她指揮。
楚家的客人頗多,梁四小姐就帶領著眾人來了梁家玩躲貓貓。
起初,還有一個矜持的小公子道:“梁婉,男女七歲不同席,咱們都是八九歲的人了,這樣不太好吧?”
結果這位小公子的下場相當的不好,雅集很沒結束,貴婦們就登門尋人了,說自家的孩子不見不了。
楚翹命人細查,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又乾了什麼好事,她竟然把人家小公子給關起來了......
楚翹原以為女兒年紀稍長,性子便會有所收斂,可怎的依舊如此不著調,還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到了晚上,等梁時回了府,楚翹就將這事說了一遍,“梁時,咱們的女兒不太對勁,你察覺沒有?”
還需要等到現在察覺麼?
也不是沒有懲戒過她,這小姑娘好了傷疤忘了疼,而且總能折騰出新花樣,離家出走是常年不變的念頭。
梁時褪下了衣袍,手持一本書冊,慵懶的躺在了床榻上,他單臂枕著頭顱,幽幽一聲歎息,“隨她去吧。”
總不能把天捅一個窟窿吧?
以他梁時的能力,護著自己的女兒一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此時的梁閣老依舊這樣自信的安慰著自己。
楚翹也實在是沒有法子,威逼過,利誘過,也好言相勸過,還請了京城最有名望的女鴻儒過來給梁婉當西席先生,可這小姑娘好像骨子裡就有叛逆的性子,上有政策,她下有對策。
楚翹擦了香膏子,也上了榻,枕在了夫君的胸口上,一直無法睡下,“梁時,我總覺得這日後要出什麼大事。”
梁時:“.......”他眸色晦暗不明,突然無心看書。一個小姑娘家,她能乾出什麼大事?
*
本朝十五及笄,一旦姑娘家及笄之後,就要開始定下婚事了。
梁時位列首輔之職,又任帝師,兼太子太傅,可謂是本朝權勢煊赫第一人。
想與他結成親家的官員比比皆是,毫不誇張的說,但凡家中有適婚公子的官員都想躍躍欲試。
梁時的兒子也有十歲了,家中有同齡女兒的官員,也起了某種心思。
梁婉及笄這天,梁家請來了京城最為德高望重的幾位全福人給她當讚者,為的就是為她祈禱福氣。
楚翹一門心思想給女兒招婿,便催著梁時留意一下今科金榜題名上麵的幾人,楚翹倒是覺得今科探花朗甚是不錯。還旁敲側擊了一下梁婉。
誰知梁婉卻道:“娘親,這等隻會聖人之言,做死文章的男兒有甚麼好的?我瞧不上。”
自從梁婉及笄之後,楚翹每日都在為梁婉的婚事操心著,她將全京城適婚的公子們的名字與生辰八字都羅列了出來,企圖從中挑選出一個合適的人選。
這一天,梁時休沐,他原本要帶著妻子去一趟溫泉山莊,兩人好些時候沒有單獨相處過,梁時今日還特意命人準備了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