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最後一麵都不讓她見,連最後一下都不讓她碰,就這麼離開了。
江歲安緊緊抓著棺材的邊緣,指甲深深陷入了棺木中,裂開的木刺紮進了她的手指中,她卻恍然未覺。
眼淚如斷線的珠,漱漱而落,江歲安啞著聲音,帶著一點抱怨和無儘的痛苦,喃喃自語。
“於成啊,你不走行不行?”
張超和差役們不忍再看下去,想要合上棺材蓋。
江歲安卻不讓,她向張超哀求。
“再讓我看一眼,再看一眼,哪怕隻有一眼。能不能不要現在就封棺,封了棺,我連他的衣裳都看不見了,連最後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江歲安的淒淒哭求,張超都忍不住落了淚。
他止住了其他人的動作,“小嫂子,你看吧。”
江歲安顧不上向張超道謝,扭頭癡癡看著棺木裡的衣裳。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執著地要再看一眼,她知道再看多少眼也不能改變什麼,可她仍舊想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差役們靜靜的舉著火把,火把在冷風中靜靜燃燒著,偶爾發出劈啪的聲音。
無言的眾人,圍繞著一具黑色的棺木,棺木裡鋪著一件破碎的血衣,棺木旁站著一個美麗而憔悴的女人。
冬夜像是忽然間凝固了一樣,巨大的悲傷盤旋在眾人的頭頂。
一隻寒鴉從院落上空掠過,發出了難聽而刺耳的叫聲。
凍得瑟瑟發抖的老嬤嬤緩步走上前。
她麵容慈祥,垂墜的眼皮褶皺中,滿是經曆過無數死亡才換來的慈悲。
“姑娘,人死不能複生。離去的人,還有黃泉路要走。咱們最後好好送他一程,才算是對得起這輩子相遇一場哪。”
老嬤嬤的話,讓江歲安的眼淚決了堤。
原來她現在所能做的全部,唯有好好送於成最後一程了。
“奈何橋上你等我,咱們下輩子還在一塊。”江歲安小聲說,慢慢鬆開了手。
棺木被封上了,血色衣裳隱去,棺木邊沾了血的深深手印,也被封起來了。
老嬤嬤經驗老道,來的時候,已經帶了許多的白麻布。
在差役們的幫助下,靈堂很快搭了起來。
老嬤嬤拿著麻布,對江歲安道:“姑娘,按理說,你還沒有嫁給於副隊,不用穿麻衣帶重孝,你看這…”
“嬤嬤,我要穿。”
江歲安跪坐在棺木旁,往麵前的大鐵桶裡化著紙錢。
她語氣堅決地對嬤嬤說:“即便還沒過門,我的心已經永遠許給了他,這輩子不會
變,我要替他戴重孝。”
老嬤嬤眼裡閃過一絲讚賞。
於副隊對的眼光真好,挑了個重情重義的媳婦。
隻是可惜了,無福享受。
老嬤嬤悄悄地歎了口氣,將縫好的白色孝衣給江歲安穿上。
隨後,嬤嬤又給錢小花纏上了麻布。不過並不是重孝,隻在腰間纏了一道。
因為錢小草和雷風都還在昏迷之中,所以老嬤嬤也沒給他們穿孝衣。
考慮到他們需要休養,所以差役們把兩人抬到了後廂房,那裡離前頭的靈堂遠些,相對比較安靜。
幸好房子已經蓋的差不多了,後廂房通了火炕,火炕一燒起來,屋裡並不冷。
這一夜,江歲安一直守在靈堂前,整夜沒有合眼。
她時而抬頭盯著巨大的棺木,時而低下頭在火盆裡化紙錢。
她眼裡的淚已經流乾了,心頭的窟窿,再不能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