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奔出去的時候,動作幅度大,棉的門簾被她甩到了一邊,露出了一道缺口。
屋裡的江歲安、於成、雷風、齊老先生和錢家姐妹,都看到了許氏給三個男孩塞藕餅的一幕,也聽到了
方尺肚子餓得咕咕叫,看著方寸急吼吼地從他哥背上跳下來,張著嘴,嗷嗷朝許氏要飯吃,看見最小的方矩胳膊腿兒細得仿佛一折就斷,也不知道多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錢小花的鼻子很酸,禁不住捂住眼睛,小聲啜泣,錢小草默默放下手裡當成零食吃著玩的紅薯,到桌邊端起一碗白米飯,用肉湯泡了,夾了些菜蓋上去,然後走到門口,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喂方矩。
江歲安、於成、雷風和齊老先生四人交換了個眼神,年紀最大、心最軟的齊老先生歎了口氣,對江歲安道:“還是按之前商量好的辦吧。”
“行。”
江歲安和於成沒有意見,雷風按著額角,嘀咕了句
:“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啊。”
“你們進來吃吧,外頭冷。”
許氏聽到江歲安的招呼,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一下,一點也不客氣,轉身帶著方尺、方寸和方矩上了桌子。
許是因為墊巴了不少東西下肚,許氏終於想起來用筷子,不再用手抓。
方尺雖然餓,但並沒有像許氏先前那般無狀,也拿著筷子吃,隻是吃的急,跟許氏一樣,筷子一刻不停,幾乎要舞出花來。
年紀小的方矩有錢小草喂,自然不會拿手吃,倒是年紀不大不小的方寸,本來用筷子就不熟練,加上手凍僵了,更不會用筷子了,夾了菜老掉在半路,吃不
到嘴裡,急得他放下筷子,換成手抓。
許氏瞥了二兒子一眼,隻當沒看見,反正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倒是錢小花看不下去,打了點熱水,瞅了個空子,給方寸洗乾淨手,又塞給他一個勺子,叫他好好吃飯。
方寸感動得快哭了,搖搖晃晃舀起一塊自認為最好吃的臘肉,努力伸手夠到錢小花麵前。
“姐,吃,你吃。”
他已經不記得錢小花的名字了,但還記得她是姐姐。
腦袋很大,頭發稀疏的男娃娃,看著一點也不到七歲,嘴裡的牙齒掉了好幾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總是
吃不飽飯,新的牙齒遲遲沒有長出來,空洞洞的,偏生他還咧開嘴,討好地笑,越發顯得黑咕隆咚。
錢小花鼻子更酸了,努力忍著眼淚,把勺子掉了個頭,叫方寸自己吃。
許氏和她的三個兒子,個個都很能吃,光白米飯就添了不知道多少趟。
好在今天為了宴客,江歲安做了兩大鍋的飯,菜也分量十足,隻是沒想到,到最後,自家人和客人沒吃多少,倒叫上門來打秋風的許氏撿著了便宜。
等他們吃好,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兒了,桌上如蝗蟲過境,盤空、碟空、碗空,連點菜湯汁水都沒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