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濤洶湧
可能是礙於黑豹的威懾,也可能是折騰累了,許氏在齊老先生家裡安頓下來之後,除了預支了一個月的月錢,出去采買了些布料和用的東西,平日不是老老實實做活,就是安靜如雞,一連七日過去,竟然沒惹出一點幺蛾子。
江歲安得知以後,但笑不語。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七天時間才到哪,得三五個月後再看。
而錢小花自那日見過方尺後,滿心盼著他再來,不為彆的,說說話也是好的。可方尺七日間沒來過一趟,讓錢小花又是不解,又是心寒,心灰意冷地把臨時起意給方尺納了一半的鞋底丟在一旁,再不肯做。
其實這事要說全怪方尺也不對,他是真得忙。
許氏帶著他和兩個弟弟在齊老先生家安置下來之後,跟方尺說了不少話。內容無非是家裡沒了頂梁柱,要方尺擔起重擔,頂起門戶雲雲。而方尺看到許氏的汲汲營營,江歲安家的安逸生活,以及自家的寄人籬下之後,油然而生一股混著羞恥感的奮鬥欲,幾乎一夜之間,少年長大了。
方尺並不想將來像他娘一樣,隻能給人當下人,於是,在經過一番思慮之後,他找到了齊老先生,尋求指點。
齊老先生看著方尺,仿佛看到了失散大半年的自家孫兒們,耐心地跟方尺談了許久。
齊老先生覺得,方尺的身體不算強壯,學武這條路肯定不行。而如今天下禮崩樂壞,科舉遙遙無期,叫他學文,又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好在方尺性子穩當,心思細膩,細心謹慎,也挺好學,要是將來能做個大夫,不失為一件好事。
於是,談完之後,齊老先生便特意找了關係,推薦方尺到江千遠江大夫的杏林醫堂,當了學徒。至於能走多遠,能學多少本事,就看方尺自己的造化了。
方尺知道這個機會來之不易,很是珍惜。作為學徒,他的年紀偏大,但底子比彆的小學徒還要弱,為了追上大家,他比彆人更加勤勉,每天都是一個到醫館,最後一個離開醫館,無論是磨藥曬藥的粗活,還是熬藥煎藥的細活,他都搶著乾,從早到晚,沒有一刻停歇,到家累得幾乎不能動彈。
隻是他一到家,許氏就讓他照看兩個弟弟,儘管弟弟們懂事,然而總是有些零零碎碎的雜活,偶爾弟弟們還會闖些不大不小的禍,要方尺收拾。
方尺除了在醫館做學徒,便是在家照顧弟弟們,所以沒有一絲歇息時間,自然也就顧不上來找錢小花。
過了元宵節,這個年就過完了。
於成就算心裡有千般不舍,百般不願,也得跟徐鎮長銷了假,好好做他的副隊長。
不過這一次,徐鎮長並沒有再叫他跑礦上的事,而是跟於成商量,讓他做教頭,傳授和督促差役們練武功。
於成很是不解,詢問徐鎮長:“大家夥平日各自都有練,怎麼突然要勤練武藝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徐鎮長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充滿擔心。
“我接到一份招降書,落款是前朝廷的兵部尚書劉大人,我並不願將辛苦治理的東風鎮和這些村落拱手相送,所以去信的時候,措辭嚴厲了些。那邊回的倒是客客氣氣,但我這心裡總是不安穩,隻怕,後頭有事等著。”
徐鎮長這麼一說,於成也不由得麵露擔憂。
災荒前,他本要走武舉之路,自然知道這位劉大人。
據聞這劉大人年約四十八九,出自滎陽劉氏,祖上曾是斬白蛇起義的英豪,功夫很是不錯,自小便在兵法一道上頗有天賦。
這劉大人年輕的時候,剛一出仕,先後剿滅許多地方的匪亂、平定過蠻族,就連前朝最著名的幾位大將軍也對他讚譽有加,憑著本事和家族,一路坐到兵部尚書。
若不是災荒摧毀了家國,有人猜測,劉大人會是內閣三公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