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開心？
夏未霜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將桑露吐出來字連成語句用以理解。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正屈膝蹲在自己麵前桑露，夏未霜發現,今天桑露，除了說話越來越流利外,似乎與重逢那一刻桑露沒有區彆。
她依舊以一種充滿了探究與渴望眼神看著夏未霜，同時,夏未霜看到在那美麗僵硬笑容後，是薄涼與疏離。
她們就仿佛是兩個世界人，因為這場災難得以相遇。
夏未霜身為一介凡人，卻還妄想將桑露拉回自己世界,她聲音有些低,帶著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顫抖說：“開心？對……對,你救了我,關於這個我是開心……可是,可是……”
夏未霜伸手抓住了桑露雪白纖細手腕,以及她一縷長發。夏未霜想要向她解釋，想要讓她理解：“可是人不是隻關注一件事，桑露你也看到了，有無辜人死在我們麵前,這本來是可以避免，可是還是發生了，她死了……還有這具屍體，這種,這種……嘔……”
她看一眼楊大軍慘不忍睹屍體就感到惡心想吐,明明到現在已經見到了許多畸形恐怖屍體,但沒有哪一具帶給夏未霜衝擊感有現在強。
是因為楊大軍是活人？
還是因為,這是桑露造成？
夏未霜一陣陣發冷，她說：“這種樣子，尋常人都看到都不會開心，我們會恐懼，惡心，會有很多負.麵情緒……”
即使她正在經曆著自己所說感受，卻依舊強撐著為桑露講述。夏未霜望著桑露眼眸，語氣中帶上了自己都不曾察覺卑微祈求：“桑露，你能理解嗎？”
無論她說了多少，說了什麼內容，桑露依舊靜靜地對她微笑。
某些程度上，“不變”會為人帶來安全感，但在另一些方麵，“不變”同時意味著一種無望。
桑露又不肯給予答案了，這種無言，似乎也是一種回答。
夏未霜看向小雪，小雪身上帶著恐懼、悲傷與擔憂交雜情緒。她看向柯笑笑，柯笑笑同樣如此。她甚至回頭看了一眼劉姐和劉大民，劉姐已經被嚇暈了過去，劉大民擋在劉姐身前，兩腿發抖，恐懼至極。
而桑露忽然問：“是因為，弄臟了你，衣服？”
沒有哪一刻，夏未霜比現在還要深刻地意識到桑露與普通人之間差彆。
這天桑露前所未有地說了很多話，她左手撐著腮，右手捧住了夏未霜臉頰，用指腹輕輕摩挲夏未霜眼角。
她好奇地問道：“為什麼，露出，這種眼神？你怎樣，才會開心？”
夏未霜勉強自己笑了笑，說：“我沒事，我隻是需要冷靜一會兒，自己一個人。桑露，沒關係，不理解也沒關係，你隻是生病了，會好，慢慢都會好。”
她扶著牆站起來，略過了地上兩具屍體。
人一旦失去生命，就隻是一灘爛肉，再也無法行動，沒有思維，無法感受，無法理解……
夏未霜踉蹌了一步，夏晴雪伸手來扶她，她回手擺了擺示意自己沒事，然後緊緊地捂住了自己嘴巴。
桑露站起身，站在幽黑走廊裡，身披夜色，靜靜注視夏未霜背影。
一動不動，笑容刻板，如同一具沒有靈魂人偶。
……
夏未霜回到304，進到洗手間裡，脫掉衣服，打開花灑洗了個冷水澡。
水聲嘩嘩，充斥著耳朵，涼水從頭淋到腳，灑在頭上臉上脖子上血溶入水中漸漸散開。
這一刻夏未霜什麼都不想想，可是，她好像又克製不住自己觸動，漸漸地便開始走神。
如果，如果這個世界是可以修正就好了。可是沒有如果。
如果，如果這個世界可以提前預知能發生什麼事就好了。
夏未霜心臟猛地一跳，整個人驟然驚醒，她連忙走出水流，用毛巾擦拭身體。
她知道沒有人不會一點兒後悔時候都不產生，但往往後悔也是沒用，這種感受有時候強烈地讓人痛不欲生，有時候又如螞蟻亂爬讓人心癢發酸。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異能存在意義。
這個異能，是為桑露而來。
她曾悔恨到想要去死，無數個深夜都在想，如果能改變過去多好，如果桑露沒有坐上那班飛機該多好，如果如果……如果她能提前預知這場悲劇，是不是就能改變一切？
慈悲神明實現了她願望，隻是遲到了三年。
……
夏未霜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走出了洗手間，房間內，夏晴雪和柯笑笑都在，米樂樂正乖乖地坐在夏晴雪身邊聽她講自己是怎麼抓到凶手。
桑露不在。
夏未霜出來時候，三個女孩同時看向她，有些激動有些擔心：
“姐！”
“姐姐！”
“霜霜姐！”
夏晴雪衝上來給夏未霜一個大大擁抱，然後遞給了她乾淨衣服：“姐，你沒事吧！”
夏未霜搖搖頭：“我沒事，隻是一時有些想不開，現在已經沒事了。”
夏晴雪舒了口氣：“那就好。”
“桑露呢？”夏未霜下意識問到。
夏晴雪有些彆扭：“不知道她去哪了，姐……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桑露姐她現在……和以前不一樣。”
“我知道。”夏未霜壓低聲音道，“但她沒有傷害我們不是嗎，你不能用常人標準要求一個病人。我想，她會好起來。”
夏晴雪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她煩躁地撓撓頭，說：“哎呀好吧，不管啦，反正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
夏未霜張開手臂用力抱了一下夏晴雪，忽然被抱夏晴雪有些受寵若驚，但不等她反抱回去，夏未霜就鬆開了她，笑著走向米樂樂：
“小雪有沒有亂說什麼？她就喜歡吹牛，樂樂可不要被她騙了。”
夏晴雪立刻抗議道：“我哪有瞎說，才沒有！”
“姐姐姐姐，你是怎麼知道楊大軍今晚要害人呀？”米樂樂抱住夏未霜手臂，靠在她懷裡十分好奇。
“因為隻有今晚才是劉大民死亡最佳時機。”夏未霜揉揉米樂樂腦袋，向她講了自己分析，她希望這孩子能學到更多，要是以後有個意外，這小胳膊小腿打是打不過彆人了，隻能靠腦子。
“今晚讓劉大民變成喪屍，可以將責任推到劉大民白天打喪屍時受了傷這個原因上，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人群裡藏著一個殺人犯了。如果今晚不動手，他們食物得到補充，將有一段時間不需要外出冒險，這個理由就無法再用。而那時謀害劉大民，就會引起其他人警惕。”
眾人提前清理了房間，夏未霜又說服了劉姐，幾人待在202房間內等待，楊大軍一動手便被抓了個現行。
米樂樂聽完後似乎很是崇拜夏未霜，但夏未霜又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兒：“其實我還是沒有把事情考慮完善，安娜原本不必死，如果我能考慮到她狀態話……”
“霜霜姐。”柯笑笑忽然打斷了夏未霜，她垂著頭，忽然就紅了眼眶，“其實這件事，是我錯！”
柯笑笑忽然把責任攬了過去，夏晴雪感到吃驚，夏未霜卻有一種果然如此感覺。
柯笑笑帶著哭腔，自責地說道：“我在房間醒來後，看見她一直在哭，就安慰了她幾句。安娜小姐好像很孤獨，一直向我傾訴，把之前發生事都說了一遍。”
“我本來不知道這裡竟然還有這種事發生，知道後，忽然就發現那個楊大軍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