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1 / 2)

怪物女友 有情客 14807 字 4個月前

第六十六章

工廠裡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工具, 夏未霜找到一個工具箱,打著手電走上了架空鐵網走廊。

塗了油的欄杆很滑,走廊麵沒有塗, 她走得很慢, 來到堿水槽上方的那部分,蹲下身開始破壞充當走廊的塗漆金屬網。

這種東西一般都是焊接連接的, 夏未霜的力氣不大,用老虎鉗和錘子連著弄了好一會兒,才把這塊鐵網弄斷裂。

表麵上看,這部分和其他地方沒什麼區彆,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四周焊接的部分都被破壞掉,走上去就會掉下去。

弄完這些,夏未霜的手心紅了一片, 她又來到另一個反應槽上方,把那片區域的架空走廊也破壞掉。

手上磨了幾個小水泡,夏未霜沒有針, 就用翹起的金屬邊緣把水泡刺破。

這不是衛生的操作,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她放下工具,將還沒拆的鹽袋都剪開,倒到另一個反應槽裡, 引入廢水弄成濃鹽水槽。

她來到架空走廊最高處,用繩索將鹽袋懸空拉緊製成陷阱, 又把剩下的半桶火堿也搬過來放到高處, 金屬設備上的一些地方被她動了手腳。

而後夏未霜背上包,順著一根不知道是什麼作用的龐大鐵管上的垂直□□爬到頂層, 打開天窗坐到了房頂上。

她將一根繩索在鐵梯上係緊, 那根高管仍在向上, 大約是煙筒一類的東西。

夏未霜靠著它坐下,麵朝白倩和煤球離去的反方向,她伸手在屋頂摸了摸,摸到一層碎鹽粒。坐上去的感覺有些奇怪,好像坐在了沙灘上。

夏未霜舉目四望,隻能看到遠近都是一片晦暗不明的黑沉斑影,就連頭頂,都黑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四周悶熱無風,仿佛她正身處一片寂寥荒蕪的鬼蜮,又好像被裝進一個沙盒隔絕了所有光線。

唯一的光來自身旁的女人,她像夏未霜一樣坐在高高的屋頂上,屈膝托腮,正溫柔地看向夏未霜。

“你很緊張。”

夏未霜回應她道:“是的。”

幻象桑露便伸出手輕輕碰了下她的額發,說:“不要怕,你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夏未霜笑了笑,從包裡掏出兩瓶酒來。一個巴掌大小的玻璃瓶白酒放進懷裡,紅酒是剛才灌白倩剩的,還有半瓶,夏未霜隨意晃了晃,便仰頭喝了兩口。

小商店隨手拿的大眾葡萄酒,不到五十塊錢一瓶,也用不著做那些優雅的飲酒儀式。

她一邊緩慢地啜飲酒水,一邊輕聲細語地與桑露回憶兩人的過去。

她們曾牽手、親吻、擁抱,許下永不分離的誓言,隻是已有三年的時間不能兌現。

虛構的懷抱仿佛仍舊可以給予夏未霜以觸動,她卻越發無法自欺欺人。

“我很想你。”夏未霜對身旁的女人說道。

“是的,我知道。”她同樣輕聲地回應著。

“真的真的……很想你。”夏未霜低頭埋到膝蓋上,眼皮聳拉下來,臉上有些發熱,似乎是飲酒帶來的醉意,再加上悶熱的環境,讓她有些出汗。

她像是醉了一樣,翻來覆去地說著“我想你”,然而卻沒有得到多一句的回應。

夏未霜又說:“對不起。”

桑露將手搭在她的後腦勺上,輕柔地仿佛一道微風:“不要道歉,你隻需要結束錯誤,倘若認為自己有罪,那便贖罪吧。”

“我把一切都了結。”夏未霜說道,“桑露,你會原諒我嗎?”

桑露美麗的臉龐上掛著溫暖的笑,清澈的眼眸裡不染一絲陰暗,身上穿著神聖純白的曳尾婚紗,在這壓抑的世界照亮了夏未霜的雙眼。

“在我們重逢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天際的黑沉遲鈍地散去了些,顯出了一點點太陽升起的跡象。隻是今日的天氣糟糕,烏雲掛在空中把東升的旭日遮住了。

夏未霜看向桑露身後像浸了水泥的棉花一樣的雲層,有些遺憾:“不能和你一起看日出了。”

桑露握住她的手,說:“沒關係,我們已經擁有了很多。”

“還不夠多。”說到這裡,夏未霜意識到自己有些貪心了,便止住了話題。

“她快來了。”

“嗯,我知道。”

夏未霜搖了搖酒瓶,裡麵還剩下點底,她從衣服內側的兜裡掏出了一小包一直隨身攜帶的白色粉末,倒進酒瓶晃了晃。

防護服早就脫掉了,身上穿的是涼快點的夏天的衣服,她套了件薄外套,拉鏈拉上了一半。

夏未霜安靜地坐在屋頂,等待那人的到來。

不知什麼時候,身旁美麗聖潔的女人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遠處街道上如怨鬼般垂首佇立的紅衣女人。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在指引著兩人,遙隔數千米的距離,她們看向了彼此。

行屍走肉般的怪物在這一刻被注入靈魂,她渾身一顫,漠然的臉上掛起笑容,欲壑難填的扭曲情感於此時火山爆發,她張開殷紅的嘴巴說了句什麼。

夏未霜自然聽不到她的聲音,可卻又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在叫她的名字,說“霜霜,我好想你”。

下一秒,她動了起來。

在這灰暗的世界裡,她穿著刺目的紅衣,化身死亡的洪流向夏未霜的方向湧去。

低飛的鳥雀、樹梢的鳴蟬和流浪的黑貓安詳地在這天翻地覆的世界休憩,唯有它們,本就渺小,似乎對突變的大環境不曾感到恐懼。隻在詭怪的女人擦身而過時,才遲遲受驚似地逃離。

夏未霜依舊坐在屋頂,看著桑露向自己一點一點逼近,越是離得近,她越是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

她在看著自己。

無論是攀爬到樓上,還是從地麵走過,無論是繞向左方還是右邊,她一直在看著自己,沒有半點分神,貪婪而固執地瘋狂追逐。

夏未霜清楚,她是噬人血肉奪人魂魄的妖孽,所謂的愛隻是哄騙獵物的蜜餌,倘若被她蠱惑,就將失去所有,隻能看她偽笑著啜吻流血的心臟。

那時將再沒有後悔的機會。

在桑露來到工廠外的時候,夏未霜晃了晃酒瓶,將混了雜質的最後那點酒一飲而儘。兌入其中的粉末並未完全溶解,進入口中仿佛在吞咽砂礫。

桑露正欣喜地看著她,仿佛在她的整個世界裡,所有的情緒都被輕易劃分,而後被夏未霜單調地牽動。

一時間酸苦澀辣的滋味兒儘數湧入喉中,夏未霜丟開酒瓶,翻身推開天窗,抓著係在頂端的繩索半滑半蕩地向下而去。

她幾乎是摔在地上的,鬆手之後,整個掌心都火辣辣的疼,夏未霜卻顧不上了。

上方發出一聲被撞擊的聲響,桑露伏在天窗的入口處,幽深的紫眸幾乎瞬間便鎖定了夏未霜。

好快,好近!

夏未霜渾身一顫,撐著地爬起身便向前跑去。

房頂的鹽粒讓桑露感到不舒服,她抓住高煙筒上的鐵梯,靈巧地向下跳了幾下,背後的皮肉蠕動著在陰影中冒出更深的暗影。

“霜霜……”

桑露的聲音回蕩在空曠冷清的車間內,聲波撞擊到牆壁產生了哀泣般的回音。

身後傳來幾聲抽動鞭子一樣的破風聲,夏未霜沒有回頭,卻好像背後有眼睛一樣猛地向左邊一撲,抓起一把鹽粒向後撒去。

桑露用迷茫的眼神問她:“我不懂,霜霜在做什麼。”

也在用最果斷迅速的動作向下滑來,試圖將夏未霜完全掌控。

夏未霜衝到一個地方,麵前有一根繩子,她抽出刀子猛地一割,頓時上方有什麼東西呼嘯著向桑露的方向打去。

本就被破壞的脆弱的袋子滑過尖銳的鐵器,嘩啦一下,雪白的鹽粒從上空向下撒去。

桑露並沒有出現多餘的表情,她貪婪地望著夏未霜不舍得放棄每個瞬間,在鹽粒傾灑的時候,她背後的觸角刷地勾住欄杆準備直接跳到夏未霜麵前。

然而她沒有料到,那欄杆上麵被塗了油,滑溜溜地讓她根本抓不緊。

一下子力氣卸掉,桑露猛地向下墜去,又在墜到半空的時候以極快的反應速度伸出更細小的觸手,勾住了架空走廊鋪設的鐵網。

她懸於空中,沾到鹽粒的地方以緩慢的速度向外滲出透明的粘液,夏未霜站在車間的另一端,看著黑黯光線中的她,說出了重逢後的第一句話:

“我在贖罪。”

這卻似乎讓桑露更加迷惑了,洶湧的觸手猛地向夏未霜衝來,夏未霜咬咬牙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她又割斷了一根繩子,上方向桑露砸去另一包鹽袋。

夏未霜繞到了龐大的設備後方,桑露看不到她,兩方夾擊,她開始按照夏未霜預設好的方向勾著鐵網懸空前行。

於是夏未霜辛苦設置的陷阱起了作用,一聲輕輕地鋼鐵摩擦的聲音響起,桑露勾住的鐵網驟然斷裂,她直直向下墜去!

電光石火之間,桑露飛快地將觸手纏繞到生產設備上,隻是下方的設備依舊被塗了油,而且忽然一簇火苗從後方燒起,以極其迅猛的速度將設備上的油脂燃燒。

桑露被迫改變方向向上方的設備支管勾去,她並不知道下方的濁液裡麵都有什麼,但野獸的直覺讓她選擇避開。

隻可惜,上方的支管不過被她輕輕一勾,便在重量的作用下直接脫落。

桑露墜入堿水池仿佛成了肯定的結果,然而她可怕的戰鬥能力讓她瞬間便做出了新的反應,幾隻觸手末端飛快生出細密的半透明鱗片,分散成幾條支柱,將桑露支撐到了堿水池上方。

密鱗觸手浸在堿水中,並未像其他地方一樣被迅速腐蝕,但仍能感覺到灼燒的痛楚,濺起的水點打在桑露身上燒出了一片紅斑。

但打在裙子上的時候,卻又使裙子的顏色變得淺淡。

桑露緩緩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紅裙,神情有些愣怔,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抬頭看向夏未霜的時候,唇瓣微微翕張,仿佛想說什麼。

生產設備上熊熊燃燒的明火將這個冰冷的車間照亮,夏未霜已經爬到了架空走廊上,她看向桑露,看到她的軀體正在一點一點變化著,試圖將身上的裙子再度攝入體內保護起來。

夏未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情陰晦而漠然:“對你而言,隻要吞入體內就代表完全掌控?你是這麼想的,所以也想這麼對我是嗎?”

桑露歪歪頭,發現夏未霜說的很對,於是她勾勾唇角,對夏未霜笑。

烈火圍繞中,她努力維持著人形的軀體,卻有些失敗,使其呈現出扭曲而怪異的姿態來。

她的身體構造已然和尋常人類不同,人類為自己穿上衣服想要保護自己,而後誕生了羞恥與文明,她卻將所有的束縛褪去,進入到純粹的超脫一切的境地中。

桑露背後的肌肉鼓動起來,她直接彈跳撲向夏未霜,然而就在她蓄勢待發躍起的那一瞬間,夏未霜隔斷了另一條繩子。

上方頓時灑下一片白色粉末,危險的直覺讓桑露試圖避開,然而身在半空已經無力可借,四麵八方全是危險的陷阱——

桑露的軀體一陣顫動,她放棄了向上,觸手猛地擊打向燃燒著的設備塔,借住反力讓自己一下子摔到地上,避開了堿水池與上方揮灑下來的粉末。

隻是這樣一來,她身上無可避免地大麵積沾到了鹽粒,緩慢的傷害不能致死,隻會讓她慢慢脫水。

下一秒,桑露直接向上,勾住鐵網一個翻身蕩上了架空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