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過去(2 / 2)

天地白駒 非天夜翔 10077 字 8個月前

下午射箭社人不多,社長朝杜景問:“中午吃飯怎麼不來?”

杜景答道:“忘了。”

周洛陽才想起,杜景原本計劃是參加社團聚餐,說不去就不去了,忙朝社長道歉,說:“我把他叫走了,我的錯。”

社長擺手,顯然對杜景參加集體活動也不抱多大希望,事實上他不來,大夥兒反而還輕鬆。

杜景對此的回答是:“沒關係,本來也不想去。我教你開弓射箭。”

杜景自己戴上連左肩一體的單片護胸皮甲、腕甲,提來箭袋,又給周洛陽戴上裝備。周洛陽活動胳膊,看杜景。

“像我這樣。”

杜景站在他的身前,做彎弓搭箭的動作,起手漂亮而標準,眼神專注,望向對麵靶子。

周洛陽被杜景的表情吸引了注意力,他的眉目輪廓很深,望向靶時雙目有神。橫過鼻梁那道疤痕,在練習場的頂燈光芒的照耀之下尤其明晰。

周洛陽想起BBS上那句令他憤怒的“刀疤臉”,這時候卻忍不住心道:刀疤臉還挺帥。

杜景:“?”

周洛陽點點頭,試拉弓。

“不要動。”杜景說。杜景開始糾正周洛陽的動作,手掌托了下他的右肘,周洛陽拉開一會兒便覺得手臂、肩背肌肉有點緊張。左手還不受控製,稍稍發抖。

“放鬆,不要繃著,”杜景答道,“放,注意臉彆動。”

周洛陽放箭,果不其然,脫靶。

周洛陽:“還挺有趣。”

杜景讓周洛陽站直,站到他的背後,手把手開始教他,他的唇稍貼著周洛陽的耳朵,從身後抱著他,兩手環到他身前,扣著他的手指,兩人一同拉開了弓。

“放鬆點,”杜景沉聲道,“不要緊張。”

這下周洛陽幾乎是被杜景抱在懷裡的,還被他在自己耳畔說話時的氣息吹得很癢,耳朵已開始發紅,教人彎弓搭箭的姿勢實在太曖昧了,不亞於手把手地教人打高爾夫。

“射箭社簡直是泡妞絕殺。”周洛陽打趣道。

自己要是女孩,對杜景絕對是無法招架的。

他還注意到有男生穿著漢服,甚至明代的飛魚服,帶著女朋友過來教射箭,那場麵是相當帥氣。心想等下學期進了射箭社,自己也要買一身,簡直帥到飛起。

杜景從身後騰出一手,推周洛陽下巴,讓他轉向箭靶,去看他該看的地方:“看靶,你在看哪兒?”

周洛陽說:“放!”

周洛陽鬆手,那一下杜景隻用了虛力,箭矢拖著響片,離弓弦刷然而去。

正中靶心。

“帥!”周洛陽說,“你練多久了?”

杜景答道:“沒有很久。”

“你射幾箭給我看看?”周洛陽摸出手機,想給杜景錄個視頻,回去好照著學。

杜景這次沒有回避攝像頭,先是左手持弓放了一箭,又用右手拿起另一把弓,再放一箭,兩箭正中靶心,換弓,出箭,再換弓,再射箭。連續五六箭,全都釘在紅心上。

周洛陽看他的姿勢相當標準,笑了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麼,整個射箭社裡,少數人注意到杜景的動作,紛紛發出“喲!”的驚呼。

一群人開始鼓掌,連社長都吹了聲口哨,朝杜景比了個大拇指。

周洛陽:“??”

杜景沒有任何回應,示意周洛陽用練習弓繼續。

周洛陽開弓,朝社長問:“你們剛才為什麼鼓掌?”

“左右開弓!左右開弓啊!”社長那表情,簡直寫滿了對杜景的崇拜,“怎麼做到的?平時沒見你練,杜景!你太牛了!真是太牛了!”社長又跑了過來,他對杜景向來不怎麼注意,朝周洛陽問:“你是他朋友嗎?你來我們社不?”

周洛陽還沒回答,杜景卻說:“他要來。”

周洛陽說:“下學期招新我就遞資料。”

“彆分心,”杜景隻答了一句話,便朝周洛陽說,“繼續。”

周洛陽朝社長說:“能幫我錄一下嗎?我想看下動作哪裡不對。”

射箭社裡有鏡子,但周洛陽想記錄下來回去看,社長便接過手機,與杜景在一旁看。周洛陽射了幾箭,杜景又站到他身後抱著他,糾正他拉弓的姿勢。

“你整個人太緊張,”杜景說,“手都在發抖。”

“我剛才不緊張,”周洛陽說,“你手把手教我,我就開始抖了。”

杜景於是放下手,把手放在周洛陽腰上,側頭看靶,再稍稍低頭,看周洛陽,說:“保持視線平齊。”

這個動作實在太曖昧了,周洛陽第一次與一個男人這麼近距離接觸,心臟不免怦怦地跳,這是自然界裡自發形成的、當兩隻雄性動物的領地發生交彙時的侵略氣勢——一旦超出安全距離,在內心接連響起警報聲,腎上腺素與荷爾蒙的分泌頓時超標,帶來緊張、刺激與不安的混合感覺。

他既要分心應付這種警報,又要對準靶子,半是興奮,半是危險帶來不停的顫抖。

杜景卻非常自然,仿佛已經默認了周洛陽對自己領地範圍的入侵,習慣了他待在自己周遭的區域裡,甚至還允許他挨得更近一點。

“好了,”社長說,“回去你自己看看。”

周洛陽接過手機收好,社長一走,杜景便放開周洛陽,走到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周洛陽鬆了一口氣,專心地看著靶子。

“你剛才是在耍帥嗎?”周洛陽有點疑惑。

杜景答道:“沒有。”

“明明在耍帥,”周洛陽終於回過神來了,說道,“左右開弓,隻是我看不懂。”

“明明是誰?”杜景一本正經反問道。

周洛陽道:“放完假我去買弓箭,這活動挺有意思。以後一起練,不想去籃球社了。”

“我買給你。”杜景問,“為什麼不想去?被欺負了?”

“沒有,”周洛陽說,“隻是最近不想打籃球。”

杜景拉開弓,射了一箭,答道:“彆又是為了陪我。”

周洛陽也射出一箭,又脫靶,答道:“當然不,怎麼總是這麼想?早該帶我來了。”

杜景拉開弓,周洛陽觀察他的動作,也拉開弓,杜景忽然說道:“我本打算今晚就親口告訴你,沒想到他們不給我這個機會。我一直很怕,怕你換寢室,怕你疏遠我,所以沒敢說。”

“什麼?”周洛陽茫然道。

“我得了躁鬱症的事,”杜景認真地說,“我發現BBS上的帖子很久了,我不想讓你看到它。”

周洛陽把拉開的弓複又放下,手持弓箭,怔怔看著杜景,杜景也把拉開的弓箭鬆下,沉默地看著周洛陽。

他們安靜站著,彼此對視。

周洛陽察覺到:他對杜景而言,比自己以為的重要太多。

後來他聽了許多次《Stan》,慢慢地,也以為自己了解了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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