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未來(1 / 2)

天地白駒 非天夜翔 10879 字 4個月前

一小時後,杜景換上襯衣與西服,拿了車鑰匙,他明顯有所好轉,與周洛陽去店裡。

根據周洛陽的觀察,杜景正在從抑鬱狀態中慢慢地走出來。他核查了從醫院裡領回來的藥,確認杜景每天都照常在吃。醫生說的話周洛陽完全明白,但杜景的情況與其他人不一樣,他與杜景的關係也不一樣。

他不知道對杜景的關心,行動上需要把握到哪一個“度”,若過度拘束他,隻怕會刺激到杜景。但這天與接下來的情況,杜景的情緒都顯示出持續的平穩。

周洛陽開門做生意,無人上門,他便坐在茶榻上,用鑷子修一張國畫的邊,杜景則坐在一旁,開始使用手機了。

“你在做什麼?”周洛陽問。

“訂機票,”杜景說,“去香港。”

周洛陽道:“我來吧,順便與蘇富比的接待聯絡。”

十月八日,上班當天,杜景表現如常,隻是話明顯地變得很少,周洛陽給他準備了便當盒,早飯後,杜景說:“我好多了,我上班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周洛陽憂心忡忡地說。

傍晚下班回來時,周洛陽能感覺到他徹底恢複到抑鬱相發作之前的狀況了,精神似乎還比之前好了些,卻仍不能掉以輕心。

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杜景隻會在周洛陽麵前表露出真實的一麵,一旦與外人接觸而周洛陽又在場時,他總會努力地扮演好某個角色,不讓自己成為周洛陽的負擔,一如春遊時的表現。

大多數時候,抑鬱症病人隻要尚有體力,就會強打精神,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強迫自身融入社會,猶如敬業的演員一般。而這也總讓陪伴在他們身邊的家人為之大惑不解――在外麵都好好的,怎麼回家就變了模樣?

身邊最親近的人,對他們的看法往往隻有一個:“矯情”。但周洛陽知道,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假扮角色需要消耗他們大量的體力與精神,將導致獨處時,病情一旦發作,必定來得更猛烈。

就像現在,杜景認為自己需要去上班了,養家糊口的責任,需要他忠誠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於是他會暫時將那個抑鬱的自己強行封閉起來。

“今天一切還好嗎?”周洛陽輕鬆地說,過去給他換拖鞋。

杜景坐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把快遞放在鞋櫃上,旋即說:“這幾天不去上班,在家裡調整,晚上吃什麼?”

聽到這話時,周洛陽才真正地放下了心,拆開快遞,裡麵是蘇富比的邀請函:

“誠摯邀請周先生伉儷”。

周洛陽:“……”

杜景讓莊力這段時間裡找人去幫周洛陽看店,周洛陽給了他一份價目表,以防哪個外行誤打誤撞,進來買東西。

四天後的周末,杜景戴好表,周洛陽在箱子裡收了正裝,莊力則上門來接。

“哇,還有商務艙坐嗎?”莊力說,“上流社會真了不起。”

“以前蘇富比開拍賣會都直接包機,”周洛陽隨口道,“這幾年經濟不景氣,改成商務艙了。”

“景哥,”莊力遞給杜景一個包,說,“您要的東西。”

周洛陽看到那包很扁,知道裡頭是個筆記本電腦,卻依然以眼神示意,沒有什麼會被海關攔下來的東西吧?

杜景點頭,意思是放心,打發了莊力滾回去。周洛陽便與他告彆,不過莊力很快也會去深圳,等待隨時接應他們。

周洛陽要背包,杜景卻道:“你什麼都不用帶,我的身份是你的保鏢兼助理,走。”

“這可不好,”周洛陽說,“一出門就要搞這麼多人設了嗎?”

“任務需要。”杜景在機場櫃台前戴上墨鏡,莊力一走,杜景恢複了神態自若的表情,仿佛前幾天的事情統統沒有發生過,“何況要不是沾周總的光,單靠我們,連上流社會的邀請函也拿不到,是不是?”

周洛陽答道:“任務過程你全都計劃好了?”

“什麼都沒有計劃,”杜景顯然今天一早才徹底調整好狀態,說,“計劃不如變化,走一步看一步。”

周洛陽:“………………”

周洛陽心想昌意招你過來當主管,不知道是幸運還是災難,你們老大居然在你出差前什麼細節都沒有問,信心也是近乎盲目。

“從現在開始,你有近百億的身家,是一名隱形富豪,你在宛市有一百多套房。”杜景朝周洛陽說,“這次去拍賣會的目的,就是隨便逛逛,買幾個裝貓糧用的汝窯瓷盞。”

“還知道汝窯瓷盞,”周洛陽說,“功課做得不錯,但我要糾正一下,那個沒法拿來喂貓。”

“隨便什麼。”杜景說。

周洛陽說:“彆人不會相信的。”

杜景答道:“這就是我的事了。”

兩人登飛機後,杜景在商務艙靠過道一邊,朝周洛陽禮貌點頭,從手提電腦包裡取出一本雜誌。

周洛陽:“………………………………”

那是一本西班牙語的收藏品與古董交流刊物,封麵是周洛陽的人物照。

周洛陽差點以為見鬼了,他根本不記得自己上過什麼人物專訪,然而轉念一想,馬上就明白到這是杜景偽造的!

“你是不是太閒了?”周洛陽低聲說,“快彆鬨。”

杜景順從地側身,從其他客人的角度上看過去,仿佛跟班正在挨老板的訓斥。同一架飛機上,幾乎都是去參加拍賣會的蘇富比的顧客,不少人都看見了那雜誌封麵,並好奇地看了眼周洛陽。

“是,老板。”杜景低聲說,並把雜誌收了起來,但目的已經達到了,飛機落地後,過海關走特彆通道時,排隊的幾名客人與周洛陽開始攀談起來。

“我在宛市開了一家很小的鐘表與古董店,”周洛陽客氣地說,“歡迎各位有空過來看看。”

大家於是互相交換了名片,其中有一名客人還與周洛陽家裡攀上些關係,借著這個契機,客人與客人之間也互相認識了。但這些人不是杜景的主要目標。

“我的目標是尋找越南的機構負責人,”周洛陽問,“和他們聊聊,再得到前往胡誌明市的邀請,對吧?”

“交給我就行,”杜景說,“你什麼也不用做。”說著又朝半島酒店裡來來去去的客人點頭:“你好,Bonjour,Ho。”

“你認識他們?”周洛陽難以置信道。

杜景說:“不認識,日常禮貌招呼一下,也許待會兒就認識了。”

周洛陽:“???”

他不知道杜景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但想來不少參加拍賣會的顧客平時日理萬機,大部分時候也記不得誰是誰。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周洛陽忽然明白了,打量杜景。

“我?”杜景摘下他的墨鏡,朝周洛陽說,“不緊張,為什麼這麼說?”

一名記者過來,朝他們打招呼,說道:“兩位是從宛市來的嗎?方便采訪一下嗎?”

周洛陽:“……”

什麼記者?分明就是黃霆,黃霆身後還跟著一個扛攝像機的年輕人,應該是他帶的實習生。

杜景擋住了黃霆,使用英語,以剛好周圍人能依稀聽見的音量婉拒道:“周總已經很累了,改天吧。”又朝周洛陽小聲說:“去沙發上坐著,那俄羅斯人明顯對你有興趣,看這邊好幾次了。”

酒店接待大廳裡,不少老外正在等候,看見周洛陽被要求采訪時,便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杜景與黃霆聯手,成功地為周洛陽刷了下臉,周洛陽到酒店大廳沙發上坐下等候時,周圍人都與他點頭,微笑打招呼。周洛陽心想杜景這下你害慘我了,卻不得不也與他們微笑,幫他寒暄以搜集情報。

杜景則站在角落裡,與黃霆一人拿了杯水,交談幾句後,兩人又走到簽到台前去。

“啊,是的,”周洛陽正出神,朝身邊一名大腹便便的俄羅斯商人說,“祖父在中國經營古董生意。”

周洛陽的英文有一段時間沒說了,幸好對方口音也很重,結結巴巴,詞不達意,開始聊俄羅斯的藝術品。自身專業上,周洛陽知道不少,隻對所謂“上流社會”的生活極少接觸。身邊這群等簽到的家夥,個個都有電話號碼位數的身家,看穿他的身份想來不費吹灰之力,周洛陽也沒有去刻意地偽裝。

這時,接待處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杜景不小心把水打翻了,周洛陽便順著過去看了眼。

杜景小跑著過來,周洛陽聊天聊到一半,現出責備眼神。杜景便順從地在他身後站著。

接待員很快把簽到表拿過來,讓周洛陽簽字,他愉快地與這群有錢人道彆,並和俄羅斯人換了名片,對方叫“斯瓦坦洛夫斯基”。

終於進了房間,門一關上,杜景便開始脫襯衣,扯開領帶。

“這個人設我演不了,”周洛陽說,“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