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未來(1 / 2)

天地白駒 非天夜翔 14288 字 4個月前

周洛陽曾設想過無數次這一天的到來,也曾否認過無數次自己的心意,更無數次朝自己說“我怎麼可能喜歡上自己的室友?這實在太荒唐了”。

但這一天終於來到,猶如那道光陰大河裡所挾的無數個原因,最終呼嘯著奔往下遊,彙為唯一的結果。它來臨得如此的順理成章,半點也不驚天動地、波瀾壯闊。

看似千言萬語,最終隻有兩句:“我喜歡你。”“我知道,我也喜歡你。”如此簡單。

然而周洛陽心裡清楚,以杜景的病情,要他正視與接受這一切,主動說出“我喜歡你”這句話,等到他死去的那天,也不用妄想了。

不僅如此,杜景所說的話,也讓他們的感情蒙上了悲壯的意味――周洛陽的回答意味著什麼,他們彼此都明白。周洛陽在說出這句話時,也並非隻是說說而已。他清楚享受愛情與家庭,過一輩子波瀾不驚的日子,對尋常人來說很輕鬆。

但對杜景,卻很難,很難。正常人能做的事,對他而言一如攀越崇山峻嶺、荊棘密林般艱難。一如在陽光裡奔跑是每個健全人能輕鬆辦到的事,身體殘障的樂遙卻永遠也做不到。歲月靜好,談一場認認真真的戀愛,杜景也同樣可望而不可及。

新年的第一天,淩晨兩點,杜景開車回到酒店式民宿前,彼此都太累了,決定不去看日出。但停下車後,車裡的廣播還在響,鄧麗君的歌從環球影城跨年的那一刻,陪伴他們直到回來,先是遊樂場在播,繼而是紅白歌會裡在唱,最後則是電台開始放。

車內靜了一會兒,大家聽著歌,都不想下車,又一年來到了,在這跨年的時刻,陪伴在彼此身邊的人,有著歲月流逝中,至為特彆的意義。

“這首歌實在太應景了。”周洛陽坐在車裡,充滿感慨地笑道。

樂遙答道:“日本人很喜歡在跨年時聽這首歌,中文叫什麼來著?”

“我隻在乎你。”杜景說。

周洛陽說:“任時光匆匆流去。”

那是日文版的翻譯歌名,恰好與中文版歌名是上下句。

“你認真的嗎?”杜景說。

“嗯。”周洛陽說,“你呢?”

杜景說:“我也是。”

歌曲停了,周洛陽看著杜景,杜景放在方向盤上的一手似乎有點緊張,手腕直發抖,他側頭看周洛陽,不經意間,目光落在了樂遙身上。

杜景的臉紅了,仿佛被兄弟二人窺破了內心的想法。

“我抱你下車。”杜景改變了主意。

周洛陽忽然覺得很有趣――剛才那一刻,杜景一定是想吻一下他,但考慮到樂遙在後座,很不好意思。

他提著今天購物的成果與樂遙的公仔,跟在兩人身後,回了民宿。樂遙忽然說:“今晚我想和亞倫視頻,我到廳裡睡吧?”

“什……什麼?”杜景登時更緊張了。

“不用――”周洛陽卻聽懂了弟弟的揶揄,推杜景進去洗

澡,說,“彆傻了。”

夜三點,樂遙在外頭視頻,周洛陽跪在地上,鋪好榻榻米上的被褥,杜景洗過澡後,注視著周洛陽。

“所以咱們現在是在一起了。”周洛陽放好枕頭,看了眼杜景。

“看你。”杜景在周洛陽身邊,跪了下來,握著他的手,說,“如果你隻是一時衝動,回過神又後悔的話,就當這話沒說過吧。”

“怎麼可能?”周洛陽覺得今天的杜景很認真,認真得很有趣,“哪怕時光倒流二十四小時,你我也置身其中,說過的話就是說過了。”

杜景看著周洛陽,末了,小聲道:“我可以吻你一下嗎?”

“你又不是沒吻過,”周洛陽與他的臉挨得很近,近得能呼吸到彼此的氣息,“好幾次未經同意了。”

“那不一樣。”杜景把一手覆在周洛陽的側臉上,動容道。

“哪裡不一樣?”周洛陽抬眉道。

“你沒有閉眼睛。”杜景又說,“把眼睛閉上。”

兩人於是閉上眼睛,杜景輕輕地吻在周洛陽的唇上,周洛陽頓時有種陌生感,仿佛他們從來不曾吻過彼此,而今夜才是他們的初吻。杜景的吻十分小心且有節製,他甚至沒有抱周洛陽,彼此僅牽著手,手指更都緊張得不易察覺地發抖。

周洛陽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身上,杜景馬上與他分開。

周洛陽滿臉通紅,沒有說話,笑了笑,起身取來樂遙的被褥,躬身放在地上。

杜景則依舊跪坐著,有點不知所措。

“感覺怎麼樣?”周洛陽側頭問他。

“像是在做夢一樣,”杜景彆過頭,日光燈的照耀下,頭發稍遮擋住了眉眼與那道傷痕,說,“不像真的。”

周洛陽笑道:“我問你有感覺嗎?”

“有。”杜景明白周洛陽的意思。

周洛陽說:“我也有。”“嗯,”杜景朝紙門看了眼,“碰到了。”

周洛陽也沒想到接吻的時候,自己居然會對男生有性衝動。

“男人的身體不會騙人,”周洛陽說,“摸到是就是,所以我是真的喜歡你,沒有騙你。”

“我知道,”杜景說,“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

周洛陽鋪好床,說:“我想和你在一起,能走多遠算多遠,儘量堅持一下,等到哪一天,當你覺得病情再也控製不住,我們就坦然一點,一起去辦那件事吧。”

杜景不說話了,隻跪在榻榻米上,看著周洛陽。

“樂遙!”周洛陽朝外頭說,“睡覺了!明天再給同學們拜年吧!”

樂遙在町屋裡沒有用輪椅,聽到聲音,兩手以手肘撐地,手裡依舊捧著手機,慢慢地爬進臥室,周洛陽看著有點心疼,把他抱過來,放在被窩上。

“知道了。”樂遙不情願地放下耳機,說,“新年快樂,回頭見。”

周洛陽想起了自己念大學放假時,與杜景遠程通視頻的往事,不禁覺得很有趣。

“你</倆感情挺好,”周洛陽給弟弟蓋上被子,笑道,“這才認識了多久?”

“有些人隻是幾個月,卻好像認識一輩子,是這樣吧?”樂遙看了眼兄長,手機鎖屏,躺進被窩去。

“新年快樂。”周洛陽也躺進被子裡去,明天就要離開日本回國了,他有點舍不得這段假期,但他們的未來還有很長,有很多個可能。

杜景關了燈,也躺進被子裡來。

周洛陽的一手放在被子下,正想伸過去戳下杜景逗他玩,孰料杜景所想,與他一模一樣,恰好也把手伸了過來。

兩人的手背不經意碰了下,周洛陽便很好笑,正要收回手時,杜景卻翻過手掌,在被子下握住了他,不放他抽手離開。

周洛陽沒說話也沒敢動,怕吵著樂遙,任憑他握著自己的手,安靜地睡了。

翌日,大阪機場裡:

周洛陽觀察杜景,說:“你一晚上沒睡著?”

“睡了,”杜景答道,“快天亮時睡著的。”

“怎麼又失眠了?”周洛陽戳了下他,說,“喂。”

“你說呢?”杜景從墨鏡後注視周洛陽。

兩人正在辦托運手續,周洛陽又問:“樂遙是不是以為昨天晚上會發生什麼?”

“你想發生什麼?”杜景的失眠被周洛陽治愈之後,又複發了,這就是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

“你覺得咱倆誰是攻,誰是受?”周洛陽看杜景不說話,便想逗他玩,就像拿著樹枝去戳一隻會攻擊人的動物般,令他很有駕馭感與成就感。

杜景稍低頭看了眼周洛陽,沒說話。

“你想過這個問題嗎?”周洛陽一本正經地說。

周洛陽曾經有一次下片子誤下了某種哲學片,頓時整個人都震驚了。

“沒有。”杜景認真地說,“你覺得呢?”

周洛陽:“……”

杜景就像恢複了以前他們剛剛認識那會兒的狀態,那句“你覺得呢?”再熟悉不過了,把問題又扔給了周洛陽。

“你想聽我說實話嗎?”周洛陽開始惡作劇了,準備繼續逗他。

杜景:“聽你的安排?你在這方麵,比我懂得多。”

周洛陽的算盤落空了,本來他以為杜景會煞有介事地與自己爭執幾句,沒想到他仿佛知道自己隻想捉弄他。

“我知道你不太能接受當受。”周洛陽隻好不逗他玩了,說道。

“我都可以,”杜景終於摘下墨鏡,朝

周洛陽認真地說,“隻要和你在一起,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我認為在這方麵……”

接著,他帥氣的臉居然紅了。

杜景看了下周圍,仿佛不太想被人聽見。

“……隻要兩個人互相喜歡,哪怕在那件事上,也能互相妥協讓步。”杜景說,“我是覺得,沒有必要太在意,你讓我當什麼,我就當什麼。”

聽到這話時,周洛陽反而被感動了,他觀察杜景的表情,杜景卻很快又戴上墨鏡,像

個被表白了的大男生,一整天都在躲閃周洛陽的注視。

“那好,你暫時先當攻吧,”周洛陽說,“試用期三個月,當得不好,就沒的當了。”

“好的,”杜景說,“三個月後轉正,考核期很合理,我會努力表現的。”

周洛陽內心深處,其實有點懷念數年前喝醉酒的那夜,酒精的作用下,他們都放得很開。

尤其杜景還是男性,在突破心理防線後,心照不宣的那種禁忌感與不安,更加深了刺激感。

但回到家後,杜景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畢竟樂遙還在家裡。他依舊與周洛陽一起睡,隻是每晚都會抱著他,早上叫他起床時,會吻他幾下。除此之外,周洛陽也沒有提更多的要求。

“想要那個嗎?”

夜裡,杜景抱著周洛陽,親了親,冬夜的宛市下起了雪,房裡卻很暖和,他們隻穿著T恤與內褲。

周洛陽感覺到了,他們確實對彼此的身體有衝動,但他尚未做好準備,畢竟知道歸知道,性歸性,這麼多年裡,除了大二那個夜晚,他就再沒有與任何人有過性經驗。

“用手嗎?”周洛陽在黑暗裡說,“你想嗎?”

杜景說:“你決定吧,畢竟我還在試用期。”

周洛陽頓時被杜景這句話逗笑了,放開他,躺著笑了一會兒。

他們已經是愛人了,可他一時還不太適應從朋友到愛人的轉變,且知道杜景一定也是這樣。

“太難為情了。”周洛陽說。

“回來。”杜景又把周洛陽抱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