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知道你吃得多,這已經是兩人的分量了。”降穀零無語,“知道了,我去給你買。”
青年被白色病服包裹,腰上蓋著蓬鬆的雪白被子,膚色唇色都淡,黑發淩亂蓋住眉毛,目光偏開望著朋友離開的背影時竟然顯得十分安靜內斂,就像是還沒畢業的大學生。
護士笑得眉眼彎彎地上前給影山步測血壓:“看不出來您這麼厲害呢。”
“我消耗比較大。”青年抬眼看了護士一瞬,便垂下眼,睫毛斂住形狀冷銳的眼,多出幾分柔和。他以為護士在說他吃得多,認認真真回答了問題,然後認認真真跟護士姐姐套話,了解了一下劫機案的後續,甚至還從護士那裡聽到了自己上司順路來看望自己之後隨口說的給他放一周假的事情。
謝謝你,上司,雖然還沒見過你,也不知道你叫什麼。
等降穀零回來之後,影山步邊吃加餐邊套出來了自己的工作人際關係,再加上手機裡的聯絡人和短信,便將自己的人設勾勒得七七八八。
好消息是他潔身自好,不近人情,因此沒有太多需要深交的npc朋友;另一個好消息是這份工作雖然不算清閒,但加班情況不嚴重,至少大多數時候都能按時下班。在日本已經算是還不錯的情況了,好歹是高級公務員,真要找完全不加班的崗位可能隻能去外企。
壞消息就是他靠著自己公務員的工資,也不能在東京租個像樣的房子。
次日,降穀零特意請假接他出院,開車送他到了租住的公寓。打開門影山步就沉默了。
日本的房子都是當仁不讓的蝸居,尤其以東京市內為首。許多日本人擅長收納,誰又知道這背後真正的辛酸理由呢。
公寓內打掃得乾乾淨淨,裝修簡約,沒有多少私人物品,甚至像個樣板間。往好了說他不需要太擔心從小細節露陷,往壞了想就是這又是係統給他安排的人設的一部分。
他掃了一眼便轉頭邀請降穀零進門:“諸伏是不是等會要過來?”
“對,瞞不過你。”降穀零無奈道,幫他把行李提進玄關,問道,“你家的橡膠手套在哪?”
影山步頭腦急轉,按照自己的習慣答道:“廚房洗手池下的櫃子。”
沒想到金發青年答了聲“好”,就彎腰取出手套,然後拿起拖地工具開始打掃衛生,其主動與勤勞令影山步瞠目結舌。
念及等會還要上門做飯的諸伏景光,他開始慶幸自己第一次選擇陣營時選的是紅方了,要是選了黑方,琴酒不上門給他槍頂腦門都不錯了,他可不相信黑衣組織裡有會探病的角色。
等降穀零擦完臥室的地板出來,便愕然看到這位被抬下飛機的反劫機英雄一手拿著剪刀,一手繃帶在半空中將散未散,已然在腳下落了好幾段被剪斷的雪白繃帶。
“你在做什麼!”不待他快步衝上前製止好友的動作,對方就神態自然地拆掉了一隻胳膊的繃帶,向他展示完全結痂了的傷口。
“沒事,已經好了。”
降穀零:“嘖。”
他頗為頭疼地接過對方手上的剪刀,替影山步將另一隻胳膊的繃帶也剪開。
他們這些朋友中,雖然影山步最為沉靜,也相當優秀,卻在時間的流逝中被發現是最令人擔心的那一個,而操心的人又似乎以他為最。
當然,對方似乎並不理解他在操心什麼,隻是向他強調不需要為他擔心,就好像……
“降穀。”
“嗯?”
黑發青年認真問道:“曬成你的膚色容易嗎?”
降穀零的腦門頓時彈出青筋:“你在挑釁嗎?”
影山步從兜裡摸出副金邊眼鏡,在降穀零臉上比劃了一下才放在餐桌上,“這次在飛機上……算了。我覺得皮膚黑一點可能更有威懾力。”
“哈?你是想說我凶嗎?開什麼玩笑。”降穀零又嘖了一聲,嘴撇成“へ”的形狀,不爽地捏著眼鏡腿在眼前晃了晃,“果然是沒度數的。原來你戴這個是為了凹造型啊,也太能裝了吧!”
仗著對方身上有傷沒法掙紮,降穀零直接勾住青年脖頸,把那頭因為住院而疏於打理的短發揉亂,聽到對方一本正經的解釋:“這是業務需求。”
影山步拉出來後台看到+15 +15 +15的提醒,便收了差點捏住襲擊者後頸的手,轉而趁機擼了幾下金毛,手感乾爽順滑,頗有種擼真金毛的愉快感。
降穀零作為混血,擁有一頭天生的金發,也因此在排外的日本社會裡吃足了苦頭,雖然生存之道讓他學會忍讓那些對他外表進行取笑的欺淩,但真的對他動手動腳的都得到了應有的教訓。
有些人在生活的壓迫中變得順從,而有些人隻是藏起鋒芒。他性格反倒變得倔強高傲,又極為認真,而正是在尚未學會內斂之前與其他尖銳的事物進行碰撞,讓他獲得了珍貴的友誼。
——除了影山步。
從一開始這個人就沉靜若一潭池水,若是說他圓融,他又疏於交際,若是說他傲慢,他又不曾拒絕過朋友的請求。
感覺到對方的動作,降穀零心裡微微一動,沒有反抗,直到感覺影山步終於停下來,才似是而非地拉長聲音抱怨道:“啊,我的發型!”
關上後台界麵的影山步心情不錯,決定日後沒事就來逗逗金毛,淡淡看降穀零一眼便回屋了:“我去衝個澡,你也不用忙了。”
“你還有傷口!”降穀零拔腿就追。
“已經好了。”
“我不信,有本事你給我看看!”
於是在浴室裡,麵無表情的影山步脫光上衣和好友大眼瞪小眼,看降穀零盯著自己腹部眼都直了,滿臉懷疑人生,和善地建議道:“……要不要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