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推開大門時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儘管房內沒有血腥味,但漆黑的室內畫麵驟然印在視網膜上之後,極佳的目力能夠在大腦中迅速構建出模糊的場景,比如淩亂的茶幾,翻倒的吧台椅,隨便丟棄的拖鞋,無一不暗示著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
他沒有立刻開燈,而是拔出了伯|萊|塔,警惕地無聲移動到陰影裡。
然而正在這時,他口袋內的手機猛地震動起來!
琴酒眉頭緊皺,單手探進兜裡將震動不休的手機按滅。
能夠跟他直接聯係的人都知道他的規矩,有事發短信,如果是要緊的事情,他看到之後第一時間就會回複;如果事情無關緊要,那就等他有空時再回複,絕沒有不經過雙方同意就直接打電話的道理。即便是boss也要遵循琴酒的這一套規則,畢竟boss也並不想因為一個心血來潮的聯絡電話讓組織裡最強的殺手死於意外。
在緩慢地排除了一層的威脅之後,這才提著槍上了二樓。而二樓同樣寂靜無聲,借著從窗外投入的微弱月色與路燈的光芒,可以看到走廊上十分乾淨,不像一樓那樣淩亂,沒有任何人活動的聲音,也沒有燈光。
假如少年在家,往日裡必然會第一時間親自出門迎接他的到來,現在如此反常……難道是遇到了入室搶劫或者被人綁架了。
琴酒瞬間在心裡做出種種推論卻又推翻,腦海中回憶方才不經意間掃過的場景細節:院門與大門的門鎖沒有被破解或者是撬開的痕跡,院牆警報沒有觸發過,第一眼也沒有看到可疑的線索,例如腳印,手印,或是遺落的東西。這對於普通的綁架犯來說水平有些太高了……除非這處安全屋已經暴露,但這種可能性反而是最低的。
他所有的安全屋都向來沒有隱憂,除非被內鬼泄露位置,否則幾乎不會有安全上的風險。
像隱藏在夜色之中的幽魂一般,男人腳步悄無聲息,身體肌肉調整到蓄勢待發的狀態。他在黑暗裡緩慢拉長了呼吸,同時用五感捕捉周圍環境極其細微的動靜。避開了窗戶內灑落在地板的光線,像融入影子一般行走,然而路過牆邊作為裝飾品的琉璃擺件時,一點經過折射聚焦的光斑落在他臉頰,滑入銀灰色的狹長眼眸,倒映出宛若掠食者的冰冷殘忍,與狩獵中全神貫注的神采。
等排除所有房間的危險,終於推開少年的房門之後,房間門鎖發出幾不可聞的響動,然後琴酒便看到黑暗房間內地板上一點光芒恰好剛剛熄滅,手機屏幕的光芒在一轉眼間照出的旁邊地板上安靜的影子輪廓。
是個人影。
房間燈光亮起,琴酒看到了蜷縮在地板上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著白色棉質長袖,單薄的身體蜷曲成一團側躺在地,手指在無意識中內扣在掌心,黑色頭發淩亂地蓋在少年臉頰,隻露出蒼白的一小塊頸子。
臉旁放著一隻黑屏了的手機,而少年身旁的深色木質地板上則有隱約的濕痕,那是衣物被浸透之後印在地麵的痕跡。
想到什麼,琴酒拿出自己的手機一看,那通未接來電顯示的名字果然是影山步。
竟然是一出誤會。不過倒也是,知道他號碼又不懂規矩的,就隻有這個小崽子了。
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琴酒擰起眉蹲下身去探人呼吸,忽然被少年抓住手指。
感覺到對方掌心冷汗涔涔地扣在自己手背上,琴酒沉聲問道:“你怎麼了?”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像在這個動作後找回了意識。他吃力地睜開眼看清來人的麵容後,反倒用微弱的力道抓著他的手將他推開,聲音嘶啞又帶著急迫:“……走……走開……不要、靠近我……我會、傷害你……”
男人頓住。
他垂下眼打量少年的神情冷淡,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流露過一分擔憂或是動容,現在也如此,但他的動作卻停住。他的手指還攥在少年瘦弱的手裡,那隻手同他的手掌對比起來差異分明,他一隻手便能將對方的拳頭包裹在掌心,然後可以輕而易舉地捏碎。
但這樣一個弱小的生物卻想保護他。
還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更不曾有如此羸弱的人在自身難保的情形下還試圖保護他。
琴酒突然想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路久司的確告訴過他續藥的日期,卻不是今天,而是在下一周,因此他在結束了上一個任務之後沒有立刻去取藥,而是選擇先回來看一眼。
幸好他回來得早。
恐怕樓下那攤狼藉是已經發作過一回的結果。
心念電轉之際,琴酒收起伯|萊|塔伸手探到少年後頸和腿彎要將人抱起,卻遭受了劇烈的掙紮。
“彆動!”琴酒冷喝。
“放開!”少年急促地呼吸,頭顱無力地在他臂彎間後仰,像折頸的天鵝一樣露出雪白脆弱的喉嚨,“我又要……哈啊……把我、把我綁起來……快……”
察覺到懷中人身體劇烈的顫抖和難以自製的蜷縮,琴酒剛將人抱著站起身,便發現淩亂黑色蛛網下蒼白消瘦的下頜有一道血痕。他眉頭一跳,兩步邁到床邊,把人放下來後掃開少年麵上礙事的長發,一手托住少年因為肌肉抽搐格外僵硬的後頸,另一手伸出兩根手指強行塞入少年由於咬肌僵硬導致緊閉的下顎,掰開他的下巴,將流血的舌尖從齒關中解救出來。
還沒等他想到有什麼東西可以塞進去防咬舌,少年驟然掙紮起來,讓琴酒竟然一時間沒有料到其力道之大,不慎鬆開了桎梏,而為了對方不進一步咬爛自己的舌頭,男人眼疾手快地將自己的小臂抵在了少年雪白的齒關之間。
在熟悉的劇烈疼痛之中,琴酒平靜地想道,養隻狗被咬了還要去打疫苗,現在倒是省了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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