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工具(1 / 2)

“什麼?”

少年還有點怔愣,反問了一句。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疑惑似的,男人抬手撫在少年耳後發絲,而少年隻是垂下眼,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回避,也沒有雀躍,隻剩下一種沉默的順從。

“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少年低聲道,然而他卻眼簾微低,並不與男人對視。

琴酒微微側頭,凝視了一會兒對方,看到那張臉上因為方才的意外而生動的表情已經收斂在平靜之下。現在隻剩下一張像沉默潭水似的虛偽假麵。

“你在怪我,是嗎?”他得出結論。

“沒有!”對於這個問題,少年回答得斬釘截鐵,態度十分認真,令識人如琴酒都無法在其中找出一絲違心的影子。

少年說:“我在禁閉期間反思過了,以後一定會更謹慎,不會再犯下之前一樣的錯誤。請您再給我一次……唔。”

話沒說完,就被手指按了一下打斷,似乎是嫌他表忠心的話語太過聒噪。

男人沉吟片刻,終於道:“那個任務的天台裝了炸彈,你把千田彰迅速解決掉是對的。這也是你考核通過的主要原因。”

然而影山步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一點情緒波動,既沒有料中敵人目的的驕傲,也沒有被關禁閉的委屈或者怨懟。

他隻是垂下眼,靜靜地聽著,就像是在聽上級訓話的屬下。

——一個沒有自己情緒的工具。

而對琴酒來說,話講到這種地步已經是他的極限。

微醺並不會影響男人作為殺手的行動狀態,但是卻會微妙地讓他的情緒控製能力有些破綻。琴酒也很難說清這種莫名的煩躁來源於何方,或許是事物超出掌控的不滿吧,但影山步的態度無可指摘,忠心也無須質疑,他有什麼可不滿的?

少年仍然是脖頸被項圈套牢的實驗體,如同都路久司所說,琴酒甚至可以用管製藥物的手段來懲罰少年,令他活在藥物戒斷的痛苦陰影中,永遠戰戰兢兢地為自己賣命,直至流儘最後一滴血。

從前影山步逾距的行為琴酒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過是因為小孩兒的熱情活潑,讓男人生出了一種額外的寬厚。但他不可能永遠這樣容忍少年的沒大沒小,待對方年歲漸長,這樣的關係很容易造成人心的欲壑難填。

這不是一種好的禦下之道,除非影山步不再是琴酒的手下。

但這怎麼可能呢?所有人都知道琴酒是組織最忠心的殺手,包括琴酒本人也從沒想過背叛的一天,而隻要琴酒活著一天,他就不會讓影山步脫離自己的掌控。從實驗室領走人的那一天起,他就把影山步劃分到了所有物的圈子裡,像是在精心養護一顆小樹一般,定期修剪澆水除蟲,等待著長大成材的那一天。琴酒所圖的並非采擷果實的一時之快,而是希望這棵樹能夠長久地佇立在他身邊,直到大限那日。

這也是他做的一個實驗。他想看看這樣的做法到底有沒有可取之處,如果成功的話,那麼他便找到了一種向壽命妥協下的解決方案,或許可以令他此後的時間中都有人可用。

興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他對少年有些特殊的優容。

男人從胸口裡輕輕呼出一口濁氣,他忽然喚道:“影山步。”

“是。”少年應聲道。

“隻要你不背叛我,做個有用的人,我就不會放棄你。”男人伸出長臂,手掌按在少年後頸,掌心內的脖頸柔軟溫熱,脆弱易折。

微微用力,少年便被迫前傾,不得不與男人極有壓迫力的銳利雙眼對視,洞若觀火地望進眼底,似乎能將人心剖開,洞察得纖毫畢現。

男人對他說道:“在這個基礎上,你想要的一切都會得到。隻要你像現在一樣努力和忠誠。”

他沒有說出的後半句話是,如果影山步今後的選擇是做一個忠心的手下,就像伏特加那樣,那麼琴酒會接受這種改變。但這個念頭隻是剛冒出來,琴酒便微微覺得困惑,甚至有些啼笑皆非,這樣的想法就仿佛影山步從前的定位不是手下一樣。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琴酒微微眯起眼,手指無意識地在少年後腦發絲中摩挲,神思散漫地想著,也許的確是自己培養少年的計劃出了些紕漏。

“我明白。”少年的聲音清晰而果斷,打斷了男人的思緒。

兩人對視,琴酒隻能從那雙靜若潭水的眼眸中看到一片波瀾不驚,甚至連光線的反射都不很強烈,他聽到少年向他保證道:“我會是您最合心意的工具。”

原來是這樣。

琴酒看著他,忽然道:“去睡覺吧。”

“好的,您也早些休息。”少年垂下眼,沒有如同以往那樣胡攪蠻纏,當即便應承下來,然後直起身——沒有掙脫後頸的桎梏。他頓了頓,仍然沒有抬眼,隻是原地又嘗試了一遍,這次成功地站起身來,然後對琴酒道了晚安便上樓去了。

聽到少年臥室門合攏的聲音,沙發上的男人頭向後放到牛皮靠背上,因為天花板上的吊燈而眯起了狹長的眼眸。一個稱心如意的工具正是他想要的,不是嗎。

但那種煩躁的感覺並沒有因此而消失。

極少為這種事情困擾的男人微微蹙眉,他乾脆站起身,從外套口袋裡摸出煙盒與打火機,拉開一樓客廳與院子相通的推拉門,走到院中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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