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選擇(2 / 2)

他的行為一如既往,對於琴酒而言十分正常,但在這樣的情形下,便顯得充滿了冷漠。

少年沒有起身,而是將身體蜷縮起來,然後閉上眼。

在禁閉室時,他知道自己僅憑直覺就倉促決定擊殺任務目標給琴酒添了麻煩,所以受罰也是應該的……如果那樣可以讓琴酒原諒他的話。

但他並不知道他會在裡邊度過多長時間,沒有人確定地告訴他:這個懲罰是短暫的,也許會消耗許多日子,但終究他還會回到陽光之下,呼吸新鮮的空氣,再次站到那個男人身邊,然後得到一個熟悉的安撫。

沒有。

隻有無窮的黑暗和饑餓感如影隨形,以及過往的痛苦記憶像是水中溺死的亡魂一樣,從不可見的回憶深處探出糾纏不放的雙手,拉扯著他下墜。

那些人對他說,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夠逃出過去的牢籠嗎,你以為這樣你就能擺脫你的命運嗎。

可笑灼將他逼醒之後,他又被投回了冰冷黑暗的現實裡。有時候他還會夢到他像一條死狗一樣從這房間裡拖出去,然後丟棄到更深的黑暗中——從這樣的夢境裡醒來時,看到眼前同樣漆黑的房間,竟然不知道是否該慶幸,又或者是隻能慘笑一聲,接受了下墜到底的境地。

而清醒之後,少年看到男人的第一眼,竟無法分辨虛幻與現實。或許分清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處吧。他隻要像以前一樣努力證明自己是個有用的工具,這樣至少不會再次像垃圾一樣被扔到角落裡,直到想起來的時候才撿回去。

然後今天,那個男人對他說:你想要離開也沒關係。

並不是“放你自由”的喜悅,而是“去留隨意”的漠然。

果然……他的存在價值無足輕重,可以輕易被舍棄,拿去交換利益。而他想要的其實並不多,隻是在獻出了自己的忠誠之後,想要得到堅定的選擇而已。

也許再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他能夠成為無法割舍的工具……吧?

琴酒站在玄關,回過身時,看到少年身體彎曲側躺在地,從這個視角隻能看到薄薄的襯衫勾勒出消瘦的脊梁骨,黑色長發蔓延在地板上,看不到麵容。

腳步停駐,男人垂眼看了一會少年的背影,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拉了拉帽簷便轉身推開大門。

這之後,相安無事地過了好一段時間。

影山步的生活中隻剩下訓練,學習,去學校考試,每個月去研究所接受藥物注射,在這樣的狀態下訓練進展飛速。

“他有點太瘋了。”羅伯特這樣跟琴酒說道,“老實說我有點擔心。即便是一個優秀的行動人員,首先也得是一個健全的人,這樣才能有強大的心理素質。他不能像背負著血海深仇一樣訓練——他沒有吧?”

琴酒聞言沉默了一下,回答:“沒有。”

“那他的問題要怎麼解決?”羅伯特直言道,“這件事我無能為力。”

“……”銀發男人從胸口中擠出一口濁氣,伸手按了按眉心,他腦海中閃過了許多東西。從那次禁閉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但嚴格意義上來講,琴酒其實什麼都沒做。影山步不按計劃行動,他懲罰了對方,但也把人提前撈出來了。他犯的唯一一個錯誤就是沒有考慮實驗體的特殊性,讓少年沒得到足夠的食物。

然後他就失去了少年的熱情對待。

有一兩次,他下意識地在少年靠近後抬起手,然而對方站在觸碰距離之外便停下步伐,非常恭敬地半垂下頭聽候指令,就像許多見到他大氣也不敢出的底層成員一樣。

琴酒隻能看到少年柔軟發頂的發旋,唇角微壓。無法準確描述當時是什麼樣的情緒,但毫無疑問令他感到胸中沉悶。

於是這樣讓他顯得愚蠢的行為便再也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