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手上動作沒有停頓,因為床沿高度不夠,所以他直接半蹲下來,用棉簽給傷口消毒並且塗上藥物。操作十分麻利,行雲流水。
而等正麵塗完之後,少年在床上轉身的動作十分吃力,於是隻好換了位置,由琴酒坐在床邊,少年背對著他站著,任由男人從身後塗藥然後將繃帶一圈圈再次包緊。
影山步道謝之後撿起睡衣單手套上袖子,結果因為動作太笨拙,又享受了一把監護人給他穿衣服的福利待遇。
他都有點惶恐了:【雖然我有預料到我爹會對我改觀不小,但這是不是有點改得太大了?】
係統:【。都直接叫爹了嗎。】
影山步幽幽道:【在我把我的存款薅回來之前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離!】
等換好藥之後,時間已經不早。
少年站在床邊,看到男人自顧自地關了房內的燈,隻留下一盞昏黃的床頭燈,然後掀開被子躺下。
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來:“快睡覺。”
於是躊躇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邁開步伐走到另一側,爬上了床。
受傷之後少年的動作都遲緩而小心翼翼,琴酒關了燈,在黑暗裡聽到另一邊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一切歸於安靜。
確認對方已經入睡,他便合上眼,迅速陷入淺眠。
但也不夠準確。朦朧中有什麼東西貼了過來,但沒有任何威懾力,反倒令他在感知到之後因為溫度升高而睡得更沉了一些。
次日睜開眼的時候,琴酒又恍然意識到有到一團熟悉的熱源抵在胳膊上。到底什麼時候湊近的他沒有深刻的印象,以至於竟然沒有將他當場驚醒。
男人眉頭微微蹙起,顯然對這個狀況感到不滿並且進行了反省,然而想把手臂抽出來時,卻發現被抱得很緊。
身邊的少年黑發淩亂,大約是因為後背有傷的緣故,更傾向於側身睡覺。他側身麵對自己,包著石膏的那隻手放在自己身上,額頭抵在肩頭。
這副熟悉的姿態令琴酒立時回想起來早些時候被小孩兒半夜打攪清夢的前幾個夜晚,但沒想到現在連他自己都被麻痹了。
監護人閉上眼捏了捏眉心,隻覺得心情複雜中又有點糟心。大約無論養些什麼,本身就是一個向對方妥協的過程,他認清了這一點之後不得不接受了現實。
少年睡得沉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頭發被人揉了一把。
黑色的柔軟發絲在手指間輕輕劃過,很快便由指縫泄下,是與原先長度差異明顯的手感。琴酒收回手,轉頭看向天花板,表情平靜,然而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麼。
又或許什麼都沒有想。畢竟這隻是一個不相乾的人剪掉了長發而已。
不,他在心裡糾正,他今後要以不同的態度對待少年了。
在橫濱的醫院裡,琴酒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所求為何時,其實並沒有了悟的感受,反倒有些迷茫。他已經獨自走了這麼遠,沒想到仍然是需要同伴的。說是搭檔也許更加恰當,但是過往在組織合作任務時,沒有一個臨時搭擋可以得到他的全部信任。
即便組織對臨時獨自撤退或是私自改變計劃的懲罰很嚴厲,但他總要防備著隊友因為私情或是實力不濟而反捅他一刀的情況。
但影山步不會。
少年已經通過切身的行為證明了他的忠誠,甚至是有些過於狂熱的忠誠。但反倒是這樣孤注一擲的精神寄托才能得到琴酒這樣多疑且掌控欲極強的男人的信任。
因此琴酒需要的是一個實力足夠的,而且能夠完全交付信任的搭檔,在這樣的情況下,稱為同伴更加恰當。
影山步醒來時,房間裡自然隻剩下他一個人,但他看到後台進賬便明白他的好監護人並沒有把自己甩開。
似乎是因為需要換藥的緣故,琴酒最近幾乎是住在了這座房子裡,因此他爽薅羊毛,美美地把自己的存款很快補回到了考核任務之前的水平,並且眼看著就再創新高了。
不過就像金融中套利的窗口轉瞬即逝,隨著他全部傷口都結痂,而且骨頭也飛快愈合之後,他便再沒有這樣的好機會,毫不留情地被丟回訓練場進行康複訓練。
當然,按照他的身體素質,其實沒有任何問題,隻是休養期間沒有訓練,有些東西失去了手感。
影山步麵對著許久不見的嚴酷教官那張黑臉,頓時感到一陣親切,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撤退了,回想起來過去被羅伯特按著狠練的日子,竟然有些惆悵。
羅伯特麵無表情地對他說道:“複健一周,琴酒準備開始帶你出任務了。”
影山步:……不是吧阿Sir,真的還要他上班的嗎?
傷已經好利落的影山步便在琴酒的一聲令下,開啟了正式的跟班業務。
一言以蔽之,就是兩個人的活兩個人乾。
影山步看到行程安排和任務規劃,眼前一黑,臉色一白,不由猛地看向坐在身邊的男人。
難不成這些事情以前都是琴酒一個人辦的?伏特加在許多任務裡有自己的使命,所以在任務的多數時間內他們都是分頭行動,各司其職,而毫無疑問琴酒承擔了關鍵的部分。
男人隻是淡淡瞟他一眼,對他懷疑人生的目光不置可否,反倒是在看到少年臉色蒼白之後,狐疑地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額頭。
還好,沒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