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步偏頭看了一會聲音的來源,忽然抽出手,先在空中探了一下,然後才摸到了對方蓬鬆的發頂。
“……你在乾什麼?”鬆田陣平明明意識到了對方的目的,卻強行忍住了第一時間躲開的欲望,猶豫了一秒之後甚至還認命地往前送了送。
五指插在發梢微卷的短發裡揉了揉,靠在床頭的青年表情很淡定,就像是這樣惡趣味的動作十分正常一樣。
影山步收回手,露出一點淡淡的笑意,說道:“不用這麼擔心,鬆田。護士也說這是暫時的不是麼,等等就是了。”
鬆田陣平被這樣一打岔,心情不由也從一開始的緊繃放鬆了很多。他在床邊坐下來,問道:“你剛才跟護士說還有點頭疼,要不要再睡一會?”
影山步微微搖頭道:“已經睡夠了。對了,你跟其他人報平安了嗎?”
“說過了。”鬆田陣平說道,“他們這時候都在現場協助後續。我才知道他們之前也都各自在襲擊發生的地鐵上。”
他說到這裡神情複雜,影山步聯絡其他人的時候他在協助疏散乘客以及逮捕犯人,所以錯過了看到對方臨場下指令的場麵。然而在跟同期們一通氣之後,他意識到今天這一切能夠順利解決全都多虧了影山步冷靜果決的安排,還有分毫不差的計劃。
但越是佩服對方當時的心細如發,現在看到影山步難以聚焦的雙眼時,越令鬆田陣平心中惴惴:
恐怕那支解毒劑原本是影山步留給他自己的。
如果沒有鬆田陣平,是不是影山步就不會經曆現在的這一切……
萬一這失明的恢複隻是一種可能性,實際上卻遙遙無期呢?
感覺到手上傳來的握力愈發使勁,影山步偏頭回握了一下,打斷了鬆田陣平的思緒:“他們沒有人受傷嗎?”
“沒有,他們狀態都不錯。”鬆田陣平深吸一口氣,讓聲音變得平靜穩重。
“那就好。”影山步微微點了點頭,囑咐道,“我這邊的情況先不要跟他們說,沒準等他們來之前我就恢複了也說不定。”
鬆田陣平聞言莫名覺得胸口堆起層層疊疊的煩悶,習慣性地輕嘲道:“你倒是想得……”
然後便勒令自己將未儘的後半句話吞回。
“……我知道了。”
因為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在信息裡輸入“影山失明了”這幾個字的時候,無論如何無法按下發送鍵。他盯著屏幕看了好久,刪除又鍵入,最終還是將他編輯了好久的信息統統刪除。隻簡短地說明了兩個人現在都在醫院觀察,情況穩定,沒有生命危險。
萩原研二回複得最快:你們真的沒事嗎???等我們這邊完事了就去看你們!!!
鬆田陣平猶豫了一下,最後道:好,不著急。
然後是諸伏景光的消息:你們還好嗎?怎麼影山沒有回信?你們在哪個醫院,我們晚點去看你們。需要帶什麼東西過去嗎?洗漱用品?
於是他這才意識到影山步無法使用手機這一點竟然也成了漏洞。
鬆田陣平隻好道:他睡著了。現在在普通病房,狀況穩定。我們的衣服都被沒收了,如果能幫我們一人帶一身衣服和洗漱用品就太好了,非常感謝。諸伏景光發來一個ok的表情:事情解決得很順利,你們不用操心,好好休息!
等他把手機屏幕鎖定,扔到床邊之後,影山步感覺到了輕微的震動,於是轉過頭看向床邊的方向,問道:“怎麼了?”
“沒事。”鬆田陣平的聲音平靜,“他們那邊都很順利,說晚點會來看我們。”
“晚點啊……”影山步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
他在遇到突發情況時沒有喪氣,清醒之後發現自己看不見了的時候也沒有感到恐慌,反倒是在聽說朋友們要來探望他時,才露出了一點難得的愁容。
鬆田陣平看在眼裡,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卻讓他胸口那份沉甸甸的壓抑感更為心煩意燥。
他沉默了一會,思索病人這時候會想要做什麼,於是詢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上廁所?”
普通病房裡沒有洗手間,需要到外邊樓道儘頭的公共廁所。影山步愣了愣,好像終於想起了這回事。
鬆田陣平見他沒有回答,以為是影山步突然陷入了窘迫,於是語氣輕快道:“沒事,我去找護士借一把輪椅就好了,你想去哪裡都沒問題。”
然後他信誓旦旦地強調道:“我說到做到,你把自己當作植物人就好了!”
影山步好像每次聽到這句話都會被逗笑,展顏道:“謝了。不過在我這邊沒有恢複的話不可能回警校,彆耽誤你訓練。要不然我還是請一個護工吧。”
鬆田陣平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也是病號,哪有那麼快就恢複。放心吧,我會在這陪著你的。”
他暗中感覺了一下自己的狀況,格外心虛地發現好像不知不覺中他剛清醒時那些令他站都站不穩的不適感竟然已經全都消失了。
鬆田陣平不疑有他,隻以為是自己中毒程度不嚴重,再加上及時得到了救治,又身體年輕素質強,所以才恢複得很快。
不行,說什麼他也得在這裡賴久一點,哪怕不住院也得在警校找理由請幾天假,方便陪床。
鬆田陣平效率很高地去推了把輪椅回來,然後扶影山步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