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引子溫柔地看著雙頰鼓鼓正在咀嚼蛋糕的留理佳,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心底的感歎也漏了出來。
“小留理,長得越來越像時留先生了——”
她說完這句話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顯出了慌亂的樣子。
綠穀其實對時留這個名字並不熟,但是一看母親現在的反應基本也就懂了,他也不安地望向了留理佳。
乍聽引子提到自己父親的名字,小姑娘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在這對母子惴惴不安的注視下,她將蛋糕咽下,然後捧著臉笑眯眯的。
“嘿嘿,媽媽說過爸爸以前也算個美男子,引子阿姨說我長得像爸爸,是不是就在誇我漂亮啊?”
引子鼻子一酸,她立刻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以逼回自己感性的淚水。
“當然啦,小留理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出久也誇過小留理漂亮得像公主一樣。”
“媽、媽媽!!!”
綠穀羞得都破音了,他隻是以前曾看到自家相冊裡難得穿著公主裙的留理佳的照片,忍不住就感歎了,結果就被引子記到現在。
留理佳忍不住看著綠穀漲紅的臉笑了起來。
這頓飯三人都吃得挺高興,簡單的飯菜加上飽含心意的蛋糕,樸素而又溫暖。
吃完飯後,綠穀自告奮勇地提出自己去洗碗,幼兒園已經有過相關教育,告訴孩子們,母親們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將自己帶來這個世界,教育他們要懂得向父母感恩。
引子雖然有點擔心,但架不住小綠穀的堅持,隻好略帶了點擔憂卻又幸福萬分地坐在了沙發上,緊挨著留理佳。
“小留理,真的很謝謝你對出久的照顧……”
年輕的主婦握著留理佳的手,那份感謝是真摯無比的。
“出久那孩子,性格本來就比較內向,在知道他自己是無個性的時候,我真的害怕他會一蹶不振。”
“引子阿姨,綠穀親也幫了我很多的。”
留理佳微笑著,當初在她父母剛去世的那段時間,她能夠在半年的時間內走出低穀,絕對少不了來自綠穀和爆豪笨拙卻真摯的關心。
綠穀會為留理佳所受的傷痛而嚎啕大哭,即使她都能雲淡風輕地說出已經沒事了,他卻還是會為她傷心無比。
而爆豪會為她所受的委屈勃然大怒,甚至肯忍受著爆豪光己的嘲笑,一心把留理佳放狠話的技能培養了出來。
他們都是那麼值得自己去好好對待的朋友,都是那麼值得自己去珍惜感激的朋友。
“小留理真是一個好孩子。”
引子看著留理佳金色的眼睛,不由得想起了她父母意氣風發作為職業英雄活動的時候。與他們成為朋友還是因為自己在懷孕的時候被他們從地震現場救了出來,兩位英雄怕這個脫離危險後就哭得快脫水暈厥過去的孕婦出什麼事,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護著她直到她恢複意識。
如果沒有留理佳的父母,綠穀引子和綠穀出久,都不一定能像現在這樣健健康康地生活著。
“小留理,阿姨是個普通人,英雄對阿姨來說其實真的是挺遙遠的存在……”
留理佳的父母在工作時間外真的就是非常平凡普通的恩愛夫妻,誰都難以把他們與No.3英雄組合聯係起來,隻有引子偶爾在電視上看到關於‘朱鷺麻’的報道時,才會恍然大悟地想起,自己的友人其實是很了不起的英雄。
“我……不是很懂出久那麼想做英雄的夢想,但因為那是出久的夢想,所以我會支持他。小留理也是,一個人辛苦的時候,儘管來依靠一下我們這些大人吧……雖然我是個很愛哭的大人就是了。”
引子又擦了擦自己的淚水,留理佳正很認真地仰著頭看她,安靜聽引子說話的模樣看起來乖巧極了。
“好的,阿姨。”
她軟乎乎地應和著引子。
“我知道的,除了爸爸媽媽,這個世界上還有在乎著我的人。”
所以,光是為了回報這份對她的在乎,她也會努力地走下去。
在留理佳和引子說著話的時候,一直保持靈體化沉默著的克婁帕特拉忽然說自己剛才聽到了一個之前沒設想過的生活計劃安排表概念,告訴留理佳自己要去好好聽聽琢磨一下之後就離開了。
結果留理佳都要準備離開綠穀家了,克婁帕特拉都還沒回來,留理佳倒是了解了不少克婁帕特拉的性格,她是個完美主義者,偶爾這種性格會給她自己帶來麻煩,這次她去聽的那個肯定又激發了她想要追求完美結果的執念,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上次她給留理佳總結完美又高效還能讓六歲的小孩都聽得懂的心算方法就足足琢磨了一整晚。
順帶一提沒有派上多大用場。
引子本來想送留理佳去公車站的,但是綠穀又堅持媽媽今天要好好休息,整得引子最後淚汪汪地囑咐留理佳回家路上要小心,靠在門上目送著兩個孩子出門。
在去公車站的路上還好,有綠穀一直陪伴著自己,但是站在那裡開始等公車後,留理佳就不自覺地焦灼了起來。
簡明扼要地說,她在害怕。
那次被Vilin帶走就是在晚上,導致留理佳如果一個人在晚上行走而沒有熟人陪伴,即使是在繁華的街道上,也會感到恐懼,如附骨之疽般,那是她無法擺脫的陰影。
平時幾乎沒有這種煩惱,因為英靈總是會靈體化陪在她的身邊與她說話,但這次克婁帕特拉的暫時離開,讓留理佳的恐懼又開始肆意滋生了出來。
沒關係,沒關係,忍一下留理佳,忍一忍就好,坐上公交車,幾站之後就到家了,到家就會安全了。忍住,不要怕……!
她不得不這樣在腦中默念著這些無力蒼白的字句來努力壓製自己的恐懼,試圖不讓綠穀看到自己這副丟人的樣子。
她等的那輛公交車來了,留理佳扭過臉,拚儘全力地壓下自己的恐慌,對綠穀擠出了一個笑容。
“綠穀親,車來了,你回家吧。”
綠穀隻是眨著眼睛看著她,什麼也沒說,似乎也沒有提起腳步要走的意思。
留理佳卻沒多去看綠穀,車停下,門開了,她踏進車裡扔了硬幣,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後往外麵看了看。
綠穀已經不在了,應該已經回家了吧?
留理佳這麼想著,不再看窗外,結果一扭頭,看到綠穀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
“綠穀親?!你怎麼上來了?!”
留理佳連忙推了推綠穀。
“送我到車站就好了啦,趕快回家吧,引子阿姨還在家裡等你。”
綠穀卻隻是安靜地搖了搖頭,他抬起眼睛看著留理佳,難得顯出了極為堅定的神情。
“留理,我都知道的,留理很害怕。”
“我也知道,留理為什麼會害怕。”
是了,綠穀唯一知道留理佳遭遇過那事件的人,再加上他對留理佳的熟悉,即使留理佳想隱瞞,他也能輕輕鬆鬆地解讀出她的恐懼來。
“那是我和留理之間的秘密,我不會說出去。”
“但是,我不能放著害怕的留理不管。”
“我想要成為英雄,想要成為能保護害怕的留理的英雄。”
綠穀拉著留理佳的手,那份來自他的溫度確確實實地驅散了留理佳的恐懼。
“已經沒事了,要問為什麼,因為我來了。”
綠穀模仿著他的偶像歐爾麥特的經典口頭禪,向著留理佳露出了笑容。
“不要怕,留理,笑一笑。”
“笑起來的留理,最漂亮了。”
留理佳眨了眨眼睛。
“綠穀親的意思,是說我不笑的時候就不漂亮了嗎?”
“誒誒誒誒?!!不,不是的!我、我的意思是——”
綠穀立馬慌慌張張地開始想要解釋辯駁,在看到留理佳臉上那因為小惡作劇成功而展露出來的得意笑容才反應過來,繼而冷靜下來。
接著,小男孩溫溫軟軟地笑了起來。
“留理,終於笑了。”
有些人發自內心地笑起來時,眼裡是有光的。
他終於看到她的眼睛裡褪去了深沉漆黑的恐懼,再度綻放出了令人目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