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暴雨仍然未停。
整座城市的上方,墨色的雲大團、大團地聚在一起,變得厚重的水汽在大地上翻湧,明亮的光被遮得密不透風。
遠處的霓虹燈糊成一片,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傅葉予在找危夏的路上,又一次點開她的朋友圈——
“對不起,您的好友朋友圈隻顯示三天內容。”
傅葉予:“……”
他下載了一個微博,然後搜索危夏的名字,最新一條內容是在她生日第二天發的,隻有一句話。
“你們要照顧好自己啊。”--
底下則是大家的各種猜測——
“夏夏怎麼了?怎麼感覺好像有點不開心。”--
“猜測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應該沒事吧,就是關心粉絲而已,我們夏夏好著呢。”
“之前聽說夏夏手指燙傷了,嗚嗚嗚,夏夏你猜要照顧好自己啊!!”
傅葉予抵達江邊的時候,危夏剛剛塗完口紅,雙手對著梳妝鏡擼起長發,嘗試看看要用什麼發型搭配晚上的小裙子。
想到要和閨蜜們去喝小酒,心情美炸了。
從此沒有男人要牽掛的生活,真是瀟!灑!不!羈!
鈴聲打斷她的思慮,她放下烏黑如綢的長發,轉身去樓下開門。
傅葉予不斷按著門鈴,聲音低沉:“危夏,開門。”
危夏心裡一個咯噔,知道躲著他沒任何意義,她調整好情緒,默默地吸一口氣,索性開門讓人進來。
夏夏,不要慫,就是乾!
“稀客啊,傅先生總算回來了?”
有一小陣子不見,危夏突然發現男人消瘦不少,最令人在意的還是他臉色浮著過分的蒼白,如同大病初愈,透出幾縷搖搖欲墜的疲勞。
當下,他的兩側肩膀和發頂都蓄著一些水珠,連修長的睫毛都像結著水漬,整個人氤氳在寒意中。
這場雨來的可真是時候。
危夏硬著脾氣:“找我有事嗎?”
傅葉予淡淡地說:“談一下你放在桌上的東西。”
他沒直說,而是用了這種婉轉的詞句。
危夏:“什麼東西?怎麼你做生意這麼厲害,還看不懂上麵的幾個大字?”
傅葉予往她麵前走近,危夏警鈴大作,往後連退了幾步。
男人臉色更是不好:“夏夏,我知道道歉沒用,我記得你的生日,隻是因為很重要的事耽擱了,我說過你等我回來,我們馬上籌備婚禮,挑地方度蜜月,然後重新開始。”
危夏心裡澀的都說不出話來,要是可以,她現在真的不想和他說話。
“‘很重要’是有多重要?傅葉予,不是隻有你說過,我也說過的,我不喜歡你把工作看的比我還重要
,我知道這話你聽著像無理取鬨,但我真就是這麼想的。”
“傅葉予,你是不是不知道‘以前’我有多喜歡你?”
“你生氣我就難過,你開心我比什麼都高興……可是不止你說改變就改變的,我也會改變,我已經沒有那麼喜歡你了。”
眼前這個人,曾經是她單純在網絡上聊天的時候,就喜歡上的人。
他們一步步從虛幻的交友軟件走到現實,又一步步從曖昧到戀人,從戀人到夫妻。
當初結婚,是因為她真的是喜歡這個人,喜歡得不得了。
快一年的時間裡,起初對他的炙熱和濃鬱,卻因為種種乾擾和分離,變得疲軟無力。
危夏不想再堅持下去了,她太累了。
傅葉予的麵容籠罩著一股褪不去的清冷,神色沉默地說:“我不同意離婚。”
危夏背對著他,良久才回:“我要。”
她對他說話的嗓音不再嬌軟,而是冷冷清清:“傅葉予,最後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放棄當小提琴家嗎?——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連我爸媽都不知道。”
當初,危夏在章豐楷老師那裡學拉琴,是他最受寵的學生。
有一天,來了一個15歲的小姑娘,她在大家麵前拉了一首《e小調小提琴協作曲》,危夏馬上就知道了,她不再是老師眼裡最厲害的小提琴手了。
那個女孩才是。
她儘善儘美,演奏的氣勢熱血而磅礴,一首曲子拉出來和她完全是兩個級彆的。
女孩私底下還對袁星宇說:“袁哥哥,我根本不想拉琴,也不想去柏林樂團,拉琴好無聊啊,等我長大了,我就想自由自在做任何事情。”
這是人生在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自信心被摧毀。
危夏對所有人,包括身邊最親近的父母,都表現出一副歲月靜好的姿態。
但人性陰暗的一麵,軟弱的一麵,她全都留給了自己。
她需要找一個人來陪伴她、容忍她。
可是很顯然,傅葉予並不是那個人。
“我承認當時年紀也小,還有一顆玻璃心,不應該為了這些就輕易放棄堅持了十幾年的道路,但我的目標是成為最了不起的小提琴家,我五歲學琴的時候就是這麼想的,我要把喜歡的是做到最好。”
當她看著那位才十五歲的小妹妹,才明白自己什麼也沒有,對方是真正的天才,是殿堂級的小提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