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嬤嬤頭垂得越來越低,身子不住得發顫搖搖欲墜,額頭冷汗淋淋。
“撲通!”
餘嬤嬤跪到了地上,保養得當的麵容龜裂,淚流滿麵不住地磕頭,腦袋撞擊地麵發出“哐——哐哐”的聲音,不一會兒她額頭便發青發紅。
她抬起淚眸誠惶誠恐道:“請世子看在老奴的麵上饒香兒一命。”
“哦?香兒怎麼了,餘嬤嬤又知道什麼?”李樞瑾坐在椅子上,倚著椅背,唇角似笑非笑望著餘嬤嬤,輕聲道。
“哐——哐哐”餘嬤嬤頭狠狠得磕在地上,不回李樞瑾的話隻道:“是老奴沒將香兒教導好,請世子看在老奴的麵上饒香兒一命。”
偌大的書房,“哐——哐哐”磕頭聲空蕩蕩有回音。
李樞瑾目光落在餘嬤嬤抬頭低頭間愈發紅腫的額頭,搖頭不語,鳳眸裡閃過自嘲,沒想過他一直以為老實忠厚的餘嬤嬤,也會在他的院子安插線人,這麼多年還沒讓他發現,真是一個能人。
是時候該讓錦榮對院子進行大清洗了,李樞瑾眸中幽光陰鷙。
“餘嬤嬤。”李樞瑾輕輕喊了一聲,在餘嬤嬤驚喜抬頭的瞬間他開口,聲音很淡很輕道:“你既然知道香兒做了什麼,你就該知道武親王府的規矩:奴婢傷主殺主,大逆,當誅。”
他的話輕緩,餘嬤嬤卻入墜寒池,身體不住得打寒顫。
她伏在地上重重磕頭,企圖讓李樞瑾有些憐憫之心,她涕泗橫流拉長聲音道:“求世子看到老奴的麵上給香兒一條生路,世子您給老奴一個麵子吧,您兒時老奴待您如親子,香兒就如同您的妹妹啊!世子,您想想老奴,您幼時老奴不喂養香兒也讓您吃好……”
“餘嬤嬤。”李樞瑾打斷了她,眸光清冷望著她。
餘嬤嬤望著李樞瑾麵無表情的樣子,一個寒顫,哭喊被噎在了喉嚨裡,不敢再出聲。
“餘嬤嬤,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職責。”李樞瑾拿出帕子慢條斯理得擦著自己手麵上的鮮血,細細得拔出上麵的木屑,漫不經心道:“大旭皇室尊親專設的乳母機構在東安門,你巴巴來做我的乳母,其中有無個人心思,你自己知曉。”
他抬眸一笑,郎豔獨絕,聲音淡淡道:“武親王府仁善,你見過除你之外的哪個乳母留下了?人有自知之明,我以為你有。”
“誰知,我也自作多情。”李樞瑾抬了抬頭,將手中染了血的帕子方方正正疊好,揣在了懷中,這是以前唐媱送他的帕子。
他聲音一直很輕,還帶了些漫不經心的隨意,卻比他盛怒更讓餘嬤嬤心驚膽顫,尤其最後更是兩股戰戰。
大旭之前多個朝代,曾出現乳母倚仗主人感恩之情權勢作亂的案例,大旭皇族設了專門的乳母機構,乳母完成哺育即須離開主人家,儘力避免乳母仗著哺育之情為非作亂的事情。
餘嬤嬤身子顫栗,身體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麵色發青發紅發漲,這麼多年在武親王府被眾人明裡暗裡尊為世子乳母,尤其世子與大將軍夫人不親和,她便有些飄飄欲墜,妄自尊大。
“餘嬤嬤,”李樞瑾站起身望著她顫栗團縮的樣子目光無波無瀾,他淡淡道:“香兒咎由自取,不過我會留下一條命。”
“謝謝世子!”餘嬤嬤抬頭道謝,慌忙磕頭。
“你不該謝我,因為我是吊著她的命,要她生不如此。”李樞瑾淡淡說了這句話,看著餘嬤嬤瞪著眼睛瘋狂望著他的樣子,他淡聲接了句:“餘嬤嬤你鞠躬仗勢,欺主瞞上,當同我的母親大將軍夫人請罪。”
餘嬤嬤周身顫栗,她確實說了假話,她下山大將軍夫人並未交代她什麼話,她剛開始是為了博李樞瑾好感現編的,卻沒想到李樞瑾沒說處死她。
她不知道李樞瑾不會處死她,一她罪不當死,二殺人誅心,李樞瑾腰讓她親眼看著被她自小妄心養大、放在心尖尖上的蠢女兒因為膽大妄心得到的處置,讓她同香兒一樣生不如死。
“餘嬤嬤,給我母親帶一句話。”李樞瑾抬步走到門口,轉身回頭道:“告訴她,我的兒子叫凜兒。”
說罷,李樞瑾抬步走了出去。
餘嬤嬤伏在地上,輕聲念道這句話,不知何意,她不知道大將軍夫人重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凜兒”一詞也是大將軍夫人的噩夢。
“糖寶。”李樞瑾匆匆趕到寢殿,望著靠在軟塌上的唐媱心中才覺安穩些。
唐媱抬眸瞥了他一眼,轉頭沒搭理他,心中甚是煩悶,香兒的事情讓她不住得互相上世的悲劇,對李樞瑾近幾個月剛升出了一絲好感也一下子消散了。
李樞瑾看著軟塌旁小瓷碗裡有荔枝,便抬手剝了一顆荔枝,去除大半圈火紅色的荔枝皮,用小半果皮盛著晶瑩剔透、奶白軟滑的荔枝果肉遞給唐媱,輕聲道:“糖寶,吃荔枝。”
“啪!”唐媱揮手閃開了他的手,荔枝果肉連帶著果皮從李樞瑾指尖摔了下去,嚕咕嚕咕在地上滾了一圈,奶白色的果肉瞬間變得灰撲撲的。
站在唐媱背後給唐媱扇扇子的丁香動作一僵,雙手緊緊得握住扇柄,麵色緊張得望著李樞瑾,怕他生氣傷害唐媱。
唐媱不知丁香的擔憂,她板著臉,柳眉顰蹙,冷聲道:“不想吃。”
“糖寶想吃楊梅嗎?”李樞瑾沒有被傷了麵子動怒的跡象,他抿唇望了望周圍,望著圓潤紅豔的楊梅眼眸一亮,這個酸酸甜甜,唐媱應是喜歡吃。
唐媱蹙眉看著他,一把推開他,轉身換了個方向,淡淡道:“不想吃,想吃時我自己會剝。”
她明顯抗拒的神色讓李樞瑾心中一滯,心裡酸澀難耐,眼眸又有些發酸發漲。
他像是等了千萬年才才向上天祈求到的重逢,他卻不敢與她相認,他怯懦、卑鄙希望唐媱能夠多愛他一些,能夠讓自己不堪的形象少一些。
“糖寶,我給你扇扇子吧。”李樞瑾說著就要去接手丁香手裡的扇子。
“你能不能走開,能不能讓我一個人靜靜!”唐媱猝然起身瞪著他,杏眸紅紅的裡麵水波粼粼,撐在軟塌上的雙手微微顫抖。
李樞瑾呼吸一滯,咬唇忍住自己眼眸中的潮熱,唇角扯出一個清淡的笑意道:“那我出先出去,糖寶好好休息。”
李樞瑾說著轉身走出寢殿,腳步有些不穩,背影蕭瑟寂寥。
“小姐。”丁香看著她傷心的樣子,抿唇擔憂得望著她,蹲下身不知怎麼安慰。
唐媱拉過天上雪蠶緞麵被單蓋住自己的臉,躲在被單裡甕聲甕氣道:“我想一個人呆呆,丁香你出去吧。”
丁香抿唇蹲了良久,抬步輕輕退了出去,忙唐媱將房門輕輕關上。
李樞瑾神色蕭索走出武親王府,恍惚得走在巷子中,悶熱的空氣寒風乍起,天色漸暗,西天上灰暗色的雲朵還是蔓延。
路上樹葉席卷,一個落葉轉了一圈刷得飛在了李樞瑾的臉上,李樞瑾愣愣得將樹葉捏下,抬眸看著霧靄沉沉的西天。
踩在青石街道上,他仿佛看到了清明細雨微朦那日的巷口,他自己矜傲自持擔心唐媱卻還顧及著麵子,躊躇不知該不該出門為唐媱送傘。
他心中掙紮終於下定決心為唐媱送傘,卻終是慢了一步,青石巷口,他緊趕慢趕追來,唐媱已經有了謝筠為她撐傘。
“唐媱,我不會在矜傲不遜,不會再讓你等我不至。”李樞瑾望著天喃喃自語,他上世在唐媱的人生裡慢了太多步,慢於說出自己的愛慕、慢於表達自己的愛慕、慢於發現真相,時不我待,他最終失去了唐媱。
“嘩嘩嘩!”
下雨驟然而至,李樞瑾愣愣得站在原地,不動不躲,大雨落在他半抬的臉上,落入他的眼中,與他眼中潮熱的淚水混在一起,順著眼角滾落在發髻和頸項。
他卻渾然不覺,喃喃自語:“唐媱,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寵你入骨……”
李樞瑾抬起右手,單手捂住自己的眼眸,“嘩嘩嘩”雨聲掩住了他嗓間悲切的哭聲。
“李世子!”一個驚喜的聲音自遠而近,“噠噠噠”踩著輕快的腳步而來。
雨聲擊打傘麵的聲音,眼間冰涼的雨水消失了,李樞瑾緊閉雙眼緩和自己的情緒,慢慢鬆開的自己右手,抬眸轉身。
“馮——梔。”李樞瑾眸光冷厲,一字一頓喊道。
馮梔猶然未覺,她高舉著油紙傘遮住李樞瑾發頂的雨水,身著一身薑黃色羅裙,笑盈盈羞澀得望著李樞瑾。
雨中同傘,不期而會,豈不是一段佳緣?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了,提前給寶貝們送上新章,請寶貝們支持翠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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