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子,林致遠將僅剩的東西一收拾,毫不留戀邁出景陽侯府大門。读零零小说
幾年沒有回來,景陽侯府沒有任何變化,依然那麼顯赫,那麼肮臟,父親續娶了新夫人,大房二房仍舊鬥的厲害,如今或許還要加上三房,七妹在太子府中地位穩固,現在已經生了兩個兒子,四妹雖然是六皇子正妃,膝下卻是除了一個女兒再無所出。
大伯左右逢源,二房三房各占一邊,太子對七妹的寵愛助長了父親氣焰,隻可笑局勢明明岌岌可危,他們竟然毫不自知,仍舊如往常一般耀武揚威。
林致遠唯一的想法,便是要將自己摘出來,至於景陽侯府的死活與他又有何乾係,他隻為母親感到不值,父親和離不到一年又續娶了新夫人,整個景陽侯府再無一絲母親與弟弟的痕跡,真真令人心寒。
第二日早朝過後,林致遠禦書房求見,恭敬地遞上辭官奏折。
皇上蹙了蹙眉,心中略為不喜,雲南日前大獲全勝,此時準了他辭官這讓將士們怎麼看:“林大人年輕有為,正是為國效力的時候,為何突然想辭官?”
“啟稟皇上,臣能力微薄,難當大任,請求皇上恩準。”林致遠滿臉漲得通紅,憋的,學不來黎耀楠唱作俱佳,隻能讓自己看起來更老實。
皇上心裡不高興,他倒是想準了他的奏,問題是形勢不允許,若沒有一個合適的答案,難以跟將士們交代。黎耀楠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敢讓大哥遞上辭官的奏折,要不然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林致遠大氣都不敢喘,第一次前來禦書房,他心裡還是很緊張,為了母親與夫郎,他覺得——拚了!
皇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林大人下去罷,今日辭官,朕隻當不知,林侯想必也不會應允。”
“皇上。”林致遠表情悲切,目光堅定:“自古忠孝兩難全,微臣隻願卸甲歸田。”
皇上麵色沉了沉,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林大人此言何意?”
林致遠閉嘴不言,他可以跟皇上告黑狀,卻不能說景陽侯府任何錯誤,否則他就是不孝,會被千夫所指,誠懇道:“皇上,微臣的夫郎與母親,現已在雲南定居,微臣隻願卸甲歸田遠離京城。”
皇上沉思了一會兒,倏然想起:“你是黎卿家的大舅哥兒。”
林致遠擦了一把冷汗,沒想到皇上竟連這個也記得,黎卿家和林大人親疏之彆要不要明顯,恭敬道:“是!”
皇上心念一轉,氣得笑了起來,定定注視著他:“黎卿家給你出的餿主意?”
林致遠吃了一驚,背上驚的冷汗直冒,硬著頭皮道:“微臣是真想辭官。”
皇上麵無表情:“那朕允了你如何。”
林致遠有苦說不出,心裡把弟夫罵了個遍,皇上哪有那麼好糊弄,想了想道:“微臣隻願行兵打仗,父親他們......微臣隻效忠皇上。”
皇上目光暗了暗:“你倒是會說話。”
林致遠選擇賭一把,他記得黎耀楠曾告訴他,皇上不喜歡被人蒙騙,君臣之道貴於誠,目光逐漸變得堅定:“微臣也是實話實說,弟夫曾經說過,咱們是皇上的臣子,安守自己的本份即可。”
“好一個安守本份。”皇上緩緩笑了,這話他倒是相信。
林致遠剛剛鬆了口氣,隻聽皇上又道:“安守本份還給你出餿主意,本想晉升他為按察使司,如今還是算了罷。”
林致遠被噎了一下,皇上心情卻是好了很多,看見彆人難受,他就舒坦了,黎卿家的官位,還是等等在升吧,居然膽敢揣摩聖心,確實要給他一點教訓。
“皇上聖明。”這幾個字吐出來,林致遠憋得難受,弟夫的官位為被他黃了。
皇上心裡高興了,態度也隨意起來:“說吧,景陽侯府又有何事?”
林致遠受寵若驚,心裡猶如驚濤駭浪,從未想過,皇上對弟夫居然如此寵幸,林致遠沒有絲毫猶豫,他決定實話實說:“父親讓微臣停妻再娶。”
皇上挑了挑眉,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是應當。”
林致遠有條不紊地回答道:“微臣之妻乃母親做主,三媒六聘納入府中,如今小兒已經兩歲,父親要孝順,母親同樣要孝順,然則,父親有庶子,有繼母,眼下又即將有嫡子,母親卻隻有微臣一人,為了孝順母親,微臣隻能辜負父親的一番好意。”
“黎卿家教你說的?”皇上淡淡的問道,這話聽起來像是黎耀楠的風格。
林致遠沉默了,覺得壓力很大,皇上對弟夫似乎非常了解。
皇上輕笑了一聲,如此刁鑽的狡辯,除了黎卿家還有誰能想得出來:“說說雲南的近況吧。”
“雲南一切很好,梯田全麵開始耕種,商業稅目前也提上日程,戰後一些地方如今正準備重建,弟夫......”林致遠咬了咬牙,一鼓作氣地說道:“弟夫抄了巡撫一脈不少富商的家,所得錢財三成上繳國庫,五成用於建設,還有兩成在衙門,以備不時之需。”
皇上的情緒很複雜,對於黎耀楠他是相信的,然而被一個臣子猜透心思,他又覺得很不高興,隻是想起雲南這場戰事,想起黎卿家之前的提醒,他心裡有些歉疚,深深地看了林致遠一眼:“行了,你下去罷,即日啟程上任,其他事情不必理會。”
“謝皇上。”林致遠又驚又喜,隻要跟皇上備報過,他可以光明正大拒絕侯府,上任之後,京城的一切事情與他無關,以後縱然有什麼禍事,想必也牽扯不到他身上。
皇上歎息了一聲,難得景陽侯府還有一個明事理的人,近幾年隨著皇子長大,下麵的臣子蠢蠢欲動越來越不像話,待他百年之後,又如何放得下心,太子......
他那樣寵著太子,從小給他太子之位,也不知是對是錯,皇上第一次覺得迷茫了。
罷了,他現在的老骨頭還能多活幾年,還是再看看罷。
隔日,皇上的聖旨下來了,林致遠片刻也不耽誤,立即啟程返回雲南,景陽侯府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已經走出京城二十裡,氣得林三老爺直跳腳,大罵林致遠不孝。
隨後,皇宮裡很快傳出風聲,按照林致遠的話照本宣科,不孝母親,不孝父親均是不孝,林大人為了孝順母親,特意求了皇上恩準,從此與景陽侯府劃清界限。
林致遠這話不合規矩,然而又在情在理,旁人說不出他什麼錯,畢竟他可是為了孝順母親才去求的皇上。
景陽侯府息聲了,不管他們怎樣憤恨,怎樣咬牙切齒,這個啞巴虧他們隻能吃定了。
恍然間,林大老爺回憶起,打從哥婿上京,景陽侯府的名聲一路下滑,似乎就沒出過什麼好事,簡直是一個掃把星。
就連林致遠也沒想到,皇上會幫他把尾巴掃乾淨,從此以後徹徹底底和景陽侯府再無聯係。
皇上心中其實也有考量,林致遠是連將軍的徒弟,這事有利有弊,皇上想在連家軍安插人手,林致遠是最恰當的人選。隻要將黎耀楠握在手中,他不怕林致遠不聽話。
衡治之道,莫過於此,皇上心裡門清得很,他此舉也不過是順著林致遠的要求,斬斷他最後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