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杭,富商孫府。
孫家小姐剛合上手中的《白蛇傳》終卷,剛剛才被虐了一番身心:“這賊禿法海也太不是東西了,居然狠心拆散白素貞與許仙之間的姻緣,真是讓人氣憤……”
“是啊,小姐,我也覺得白素貞跟許仙他們好可憐,他們之間多麼美好的愛情啊!”旁邊站著的丫鬟也是眼中淚水迷蒙,點著小腦袋,神色讚同地說道:“誰曾想到,居然會以這種悲劇結尾收場,簡直就是太可憐了,嗚嗚嗚……”
“這賊禿法海之前剛出場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鐵石心腸不說,還糾纏了白素貞跟許仙那麼久,看得我都氣得牙癢癢癢,恨不得動手揍這個賊禿……”孫家小姐咬牙切齒的說道。
“小姐這說得對,我也有這種感覺!”丫鬟讚同道。
“苓兒,出來吧,今天爹帶你去見金山寺的法海主持,他佛法高深,為父給他捐了一筆香火錢,在他那裡求個護身符,順帶讓他幫你算算,看看什麼時候能有一番姻緣……”正當主仆二人在這裡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白蛇傳》終卷法海多麼可惡,白素貞跟許仙多麼可憐的時候,房間外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個體型富態的中年男子帶著管家抬腿從外邊走了進來,笑著對自家閨女開口了。
“金山寺的法海主持?”聞言,孫苓跟身邊的丫鬟對視了一眼,二人立刻就想起了剛剛看的《白蛇傳》終卷,書中那個鐵石心腸半打鴛鴦的賊禿法海形象立刻浮現出來,讓她們二人頓時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
“爹,我不喜歡這法海,像這些佛門中人,一個兩個都想著降妖除魔,心狠手辣,最喜歡棒打鴛鴦,你不知道,剛剛我才看了一本書,說的就是這些佛門中人。”孫苓輕哼了一聲,伸手挽住了眼前富態中年男子,搖著他的手臂撒起了嬌來:“爹,我們不去了,不然的話,以後我不讓娘跟你睡了……”
“老爺,小姐這話說得對,就不去金山寺見那個法海了。”貼身丫鬟也在這個時候忍不住一起勸說道:“不如我們就去青鬆道觀吧,那裡的老道長眉目慈祥,多有善舉……”
“沒錯,看他那裡的道觀也是破破舊舊的,金山寺裡麵貼金又鑲銀,已經那麼好了,就不用什麼香火錢了,直接捐給青鬆觀的老道長吧……”孫苓也是勸說起來。
看著眼前自家閨女,那體型富態的中年男子最終被勸動了,點了點頭,直接更改了行程,讓家中的下人去跟法海道了聲歉。
類似的事情在不少富商人家裡發生,直接就讓金山寺裡麵的香火驟減了一節。
這讓寺中的僧人有些不解,原本香火鼎盛的日子,怎麼突然之間人流量少了這麼多?
以往那些來捐獻香火的富商們仿佛就像是突然間約好了一樣不再來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金山寺的主持法海坐在雷峰塔頂上念著佛經,一層淡淡的金光彌漫自身,最終緩緩地收入體內。
在結束了一天的修行之後,法海從雷峰塔上一步跨出身形消失不見落到了地麵上,很快便發現了寺廟之中的外院首座眉頭緊皺的樣子,不由得問道:“師弟為何眉頭緊鎖,心神不定?”
外院首座念了聲佛號,然後說道:“師兄,不知為何,近兩天的香火錢驟減,那些大香客突然少了許多,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法海笑了一下,不以為然的說道:“錢財為身外之物,師弟何須在意,少點就少點,以我金山寺的威名,難不成香火還能沒了……”
看著眼前師兄不以為然轉身離開的樣子,外院首座欲言又止,這兩天功德箱的香火幾乎隻有以前四分之一,要是按這樣的情況下去,恐怕結果不妙。
詩雅軒,這是西杭不少富貴人家閨中少女們的聚會場所,時常會舉行聚會,閨中少女們可以在這裡肆無忌憚地進行交流各種話題。
比如,誰家的公子長得俊俏又有文采,誰又買了新的胭脂水粉,哪家的首飾和衣裳好看,這些少女們湊在一起,可謂是無話不聊。
孫苓帶著丫鬟來,她就是富商之女,擅長聊天,跟這些姐妹們也相處的不錯,《白蛇傳》便是她率先眼前這些閨蜜們傳看的,儼然已經發展出了一個不小的少女書迷圈子。
“我聽在長安的表姐說了,那百曉生可真是才華橫溢,國子監的溫陵跟李含這些儒生嫉妒他的文名,想了個陽謀邀百曉生比鬥詩文。”胡曉琴說道:“誰曾想到,人家居然深藏不露,連人都懶得來,直接用的一刻鐘時間便寫出了一首傳世之作,驚動了整個長安的文人圈子……”
她的家裡有個表哥正好在長安任職,彼此書信聯係,很快便將這等趣事說了出來,引發了不少少女們的好奇,七嘴八舌地追問起那首傳世詩文來。
前者看到這裡,內心一陣滿足,嘴角微翹地將那首詩念出來:“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此詩一出,在場的一眾少女們均是忍不住安靜了下來,不由得瞪大了兩隻眼睛。
琴棋書畫之類的對於這些富貴人家子女們來說是基本技能,自然也懂得詩文,所以,才明白這詩文的驚豔之處。
“這詩真美,雖不見半個‘情’字,然而,詩中卻是處處都能感受到情意綿綿,當真是一篇妙詩……”孫苓嘴中念叨著‘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眼中竟然是忍不住有些癡了,這一句簡直就是一下子擊中了她的內心深處,讓她不由得怦然心動:“光憑‘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一句便足以名傳後世,可惜我等身在西杭,距離長安路途遙遠,不然還真想見一見百曉生這樣的奇人……”
“百曉生神龍見首不見尾,這等奇人想見一麵太難了。”聽到眼前少女們那嘰嘰喳喳議論著的模樣,胡曉琴笑了一下,輕聲說道:“據說《白蛇傳》終卷太過於虐心,不少讀者書迷讀者都想找他改劇情,然而,卻是沒有一個人曾見過他的真麵目……”
聞言,不少少女的臉上都露出了一抹遺憾之色,話題便又很快引向了《白蛇傳》終卷,一提起這個結尾,在場便有不少的少女一陣咬牙切齒:“書中最討厭的便是法海這個賊禿了,簡直就是太可恨了!”
“沒錯,我也這麼覺得!”
“看了《白蛇傳》兩三遍,每每見到結尾法海棒打鴛鴦之時,內心便是一陣不舒服,覺得分外可惡,恨不得直接動手打他!”
……
孫苓點了點頭,對著眼前的一眾閨蜜說道:“所以,我都勸我爹不要去金山寺捐香火錢了,誰讓那法海太可惡了。”
“沒錯,自從讀了《白蛇傳》之後,我就討厭那個金山寺了,我也勸我爹娘他們不要去金山寺了。”
“是啊,我都勸家裡人還有親戚去青鬆觀,觀中的淩雲子道長慈眉善目,比金山寺那群肥頭大腦的和尚好多了,觀中也是頗為破舊,更需要香火。”
……
西杭不少富貴人家閨中少女們在詩雅軒聚會之後,也是紛紛統一了意見,決定勸說家裡人跟親戚之類的不要去金山寺。
這些富貴人家閨中少女們的力量很快便顯現出來,讓金山寺的香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隨著西杭各大酒樓茶館裡麵《白蛇傳》說書的不斷流行,不少聽客們對於裡麵棒打鴛鴦的法海也是異常不順眼,連帶對本地金山寺裡同名的法海大師也是覺得不順眼起來。
金山寺負責外院事務的外院首座,在這幾天的時間裡麵那叫一個急躁,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麼了寺廟裡麵的功德香火錢簡直就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以前打開功德箱都是滿的,白花花的銀子甚至是銀票。
然而,如今一眼看去,幾乎大部分都是銅錢,少數的銀子也是那種碎銀,這幾天的全部加起來還不及之前的一天多。
金山寺外院首座看在眼中急在心裡,讓寺廟之中的沙彌僧人去探查原因,很快便發現問題居然出現在了一本名為《白蛇傳》的身上,他連忙帶著找到了師兄法海:“師兄,不好了,你上出名了,現在西杭不少人都在議論你……”
看著眼前神色匆匆的金山寺外院首座,法海端坐在雷峰塔下方,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師弟淡定,何須如此緊張,你說的是那本名為《白蛇傳》的吧?之前也看過一點,都是些虛構之言罷了……”
“這……師兄你都知道了?”金山寺外院首座不由得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抹詫異的表情:“這百曉生當真是可惡,居然敢把師兄你寫上去,莫不是當我金山寺好欺負不成?
不能輕饒他,就因為他這破書,直接讓我們金山寺的功德香火大減,這段時間收到的香火還不足之前鼎盛時候的一天,這真是豈有此理……”
看著眼前神色有些憤憤不平的金山寺外院首座,旁邊站著的法海笑了一下,伸手做拈花狀,不緊不慢地說道:“師弟,你的心境不穩了,修行了這麼久還沒有修出一顆不動的佛心,修行之事講究的是心境,如今區區一本就將你多年修行的心境給擾亂了。”
看著麵前的法海伸手捏手印,神色淡定自若,沒有一絲波動的模樣,金山寺外院首座不由得肅然起敬,念了一聲佛號,沉聲說道:“是,師兄教導的是,是我疏忽了……”
“昔日佛祖有舍身喂鷹之大覺悟,外界之種種,不過也是一考驗罷了,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怡然不動,師弟,你著相了……”法海說道。
在一番交流之後,金山寺外院首座徹底被眼前的師兄法海給折服了。
麵對種種外界的有色眼光跟指責,法海還能如此淡然處之,這等境界當真是強大,同時他也對自己之前的一番舉動心生慚愧,修佛這麼久,他依舊不能夠做到不喜於形色之外,真是愧對師父的教導。
看到眼前心境平複下來的金山寺外院首座,法海不由得點了點頭,輕笑說道:“師弟,走吧,你我去寺中走一下,區區一本戲言而已,香客們也不會將之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