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五哥倒是十分般配。
祁沄微微一笑,忙迎了上去,拉著楚妧的手道:“怪不得五哥昨個兒夜裡一回府就催促我進宮來陪著嫂嫂,我還以為是個輕鬆的差事,卻沒想到竟半點兒也馬虎不得,若是一不留神讓嫂嫂被彆人瞧了去,這宮裡還不得處處是桃花。”
楚妧被她說的臉紅了幾分,忙吩咐夏雲去沏茶,祁沄倒也不見外,拉著楚妧就坐在了椅子上,與楚妧道了些懷王府的趣事軼聞,迅速就與楚妧熱絡了起來,也讓楚妧又回憶了一遍書中的人物關係。
祁湛的生母段氏是衛國公的女兒,也就是當今中書令的親妹,是被太宗指婚給懷王的,懷王很不喜歡這門親事,便一直冷著段氏,成婚第六年才生了祁湛一個兒子,卻因為難產落下了病根,沒多久便去了。
懷王雖然沒再娶,可他第二年就扶了妾室錢氏上位,錢氏的三個兒子一並成了嫡子,錢氏從此將祁湛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便是懷王也處處不待見他,祁湛在懷王府中尷尬的地位可想而知。
也難怪祁湛會有這般陰冷的性子。
楚妧心裡不知怎麼,忽然有些難受,竟連祁沄後麵的那些趣聞也聽不進去了。
祁沄察覺到她麵色的變化,隻當她是想祁湛了,忙打趣道:“這才與五哥分開一天,嫂嫂就鬱鬱寡歡的,若不是你與五哥成婚日子早,嫂嫂還不得害了相思病去!”
楚妧聞言一怔,忙問道:“成婚日子定了?”
祁沄道:“定了呀,三日後便是大喜之日,嫂嫂難道不知?”
楚妧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雖然祁湛問她葵水和生辰那天她就猜到了少許,卻怎麼也想不到婚禮居然就在三日後。
祁湛那病態而瘋狂的樣子又浮現在她腦海裡。
‘你這麼怕痛,那以後怎麼辦?’
‘那個可比這個痛多了,你到時候怎麼辦,嗯?’
楚妧從頭到腳都漫上了寒意。
怎麼辦?她到時候怎麼辦?
*
傍晚,祁沄又悄悄溜進了臨華院,把楚妧一天以來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吃了什麼,全都一一告訴了祁湛。
正說的口乾舌燥之際,一杯熱茶就遞到了手中,祁沄一抬頭發現是傅翌,心裡彆提多舒坦了,更加事無巨細的向祁湛彙報起來。
可祁湛卻越聽越不舒坦。
她似乎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還是吃飯,睡覺,喂兔子。
祁湛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垂眸看著杯中那一小片漂浮的茶葉,河舟似的,孤零零打著轉,仿佛一不留神就會陷入那汪碧潭中去。
祁湛輕輕吹了一下,那片茶葉就沉了下去,卻沒一會兒功夫又浮了上來,似是在和他叫囂著什麼。
祁湛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燥鬱感,壓著嗓子說了句:“她倒挺開心的。”
祁沄一愣。
五哥這語氣聽起來怎麼不大對勁?
難道五嫂過的開心他還不高興了?
為什麼?
祁沄想不明白,試探性的說了句:“是啊,五嫂挺開心的。”
祁湛的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像是蒙上了一層霜似的,陰惻惻的瘮人,連帶著屋內空氣都涼了幾分。
祁沄打了個寒顫,抬頭見傅翌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忙補了句:“不過五嫂也很想念五哥,向我問了不少五哥的事兒呢。”
祁湛的麵色這才緩和了少許,輕輕從鼻腔裡哼了一聲,抬手將放在桌上的畫拿了起來,遞給祁沄,道:“明個兒把這個給她。”
祁沄忙伸手接過,看到畫中的圖案愣了一愣。
是隻兔子?五哥什麼時候喜歡畫兔子了?
不過這兔子瞧著……還挺可愛的。
*
三日之期一晃便過去了,轉眼便到了大婚的日子。
喜娘為楚妧開了麵,晌午吃了起嫁酒,到了昏時方才上轎。
轎外鑼鼓齊鳴,吹吹打打好不熱鬨,楚妧坐在轎子裡,蓋著蓋頭,什麼也瞧不見,隻有那霞披上金閃閃的紋繡提醒著她,馬上就要嫁人了。
嫁給祁湛。
楚妧蓋頭下的睫毛顫了顫,也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衣袖中的手竟冒出了一層細膩的汗,連掌心中的那團牛皮紙都浸濕了。
這是臨上轎前,祁沄塞給她的。
裡麵零零碎碎的,像是裝了很多東西,握在掌心裡還有些硌。
楚妧低著頭將紙團打開,借著車廂內微弱的光瞧了半天,才看清了紙裡的東西。
有花生,有蓮子,還有一顆蜜餞……
澄亮亮的透著光,像琥珀似的,仔細點,還能聞到清甜的香氣。
是祁湛要祁沄帶給她的嗎?
因為她那天給了他最後一顆蜜餞,所以他也給她一顆?
可這花生和蓮子是做什麼的?
楚妧不太明白,隻是拈了那顆蜜餞放到嘴裡。
青梅的,很甜。
帶著些許的微酸,比俞縣的要好吃很多。
*
從皇宮到懷王府的路不算長,花轎卻走的很慢,正在楚妧昏昏欲睡之際,花轎忽然顛簸了一下,外麵驟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炮仗聲,驚的楚妧心尖一顫,趕忙坐起了身子。
懷王府到了。
大紅的蓋頭遮住了楚妧的視線,楚妧什麼也瞧不見,隻覺得前麵透進了一絲風,吹得蓋頭上的穗子一陣搖晃,隨後,便有一雙手拉在她的衣袖上,輕輕拽了三下。
楚妧微抬起頭,借著蓋頭的縫隙偷偷看了一眼,那隻手白皙細嫩,比她的還要小幾分。
是個小女孩的手。
不是祁湛的。
楚妧心裡沒由來的一慌,那蓋頭的穗子也跟著晃了晃。
她這副緊張的樣子惹的出轎小娘一陣輕笑:“吉時已到,新娘子快下花轎吧。”
楚妧輕輕應了一聲,正準備搭著出轎小娘的手下去,剛動身才發現,先前的牛皮紙還抓在手中,帶著幾顆吃剩的花生碎殼,脆生生的,一捏還帶響。
蓋頭下的臉紅了紅,也不敢將那殼子亂丟,隻能藏在手裡,由出轎小娘攙下了車。
沒走幾步,身旁又換了個人將她攙住,卻還不是祁湛的,楚妧的手不禁又往袖裡縮了縮,抬腳邁過朱漆馬鞍,過了紅毯,站在了禮堂右側。
耳旁不時有人語,卻被禮樂聲所掩蓋,楚妧什麼也聽不清楚,什麼也瞧不見,仿佛天地間隻剩了她一個人似的,孤單單地叫人害怕。
直到一雙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像是即將沉入海底的人忽然被拉了一把似的,猛地一下就浮出了水麵,連周圍的人聲也鮮活了起來。
是祁湛的手。
不似平時那般冰涼,略微發著些燙,仔細點,還能感受到他指腹中厚厚的繭和他掌心裡沁出的汗。
楚妧的心莫名的安定下來。
她微微垂眼,借著蓋頭的縫隙看著那隻手,思索了半晌,忽地扭了下手腕。
祁湛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似乎是怕她溜走了,忙又將她的手腕抓緊了些。
楚妧見掙脫不開,蓋頭下的羽睫顫了顫,忽然用極輕的聲音說道:“你……稍微鬆一下,我、我有東西給你。”
祁湛略微一怔,輕輕將手鬆了些許,那片嬌柔便像魚兒似的鑽進了他的掌心中,軟乎乎的,直叫人心癢癢。
可下一秒,那隻小魚就張開了小嘴,一股腦的將魚食兒全吐到了祁湛掌心裡,尾巴一擺就溜走了。
祁湛的掌心裡的小手不見了,隻多了一團皺巴巴的牛皮紙,和一把零碎的花生殼兒。
這便是給他的東西?
三日不見,倒是學壞了許多。
祁湛唇角浮上一絲淺笑,微微垂眸,看著掌中的花生殼兒,似是沾染了她唇上的口脂,帶著些許零星的緋紅,很容易就讓人想到她坐在轎子裡吃花生的樣子。
火紅的唇瓣中,露出那一點點雪白的貝齒,小心翼翼地將那花生吞入腹中,輕易地就紮了根。
就等著結果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