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江的背脊發寒,猛地一咬牙,道:“好好好,老五你等著!我倒要看看你能猖狂多久!”
說完,祁江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口一直沒說話的紫苑也像是被祁湛剛才那眼神嚇著了似的,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祁湛冷冷道:“你也出去。”
紫苑的腿顫了顫,忙道了聲“是”,才輕輕掩上房門。
屋裡又陷入了壓抑至極的死寂。
祁湛眼中的冰冷還未散去,精致的五官像蒙了一層霜似的,陰冷瘮人,再不見剛才半點的和煦。
就隻是……因為祁江看了自己一眼嗎?
可這不怪她呀……
楚妧害怕的往後縮了縮,可祁湛緊緊箍住了她的腰,道:“不許動。”
楚妧不敢動了,眼睛害怕的眨了眨,像小扇子一樣撲棱著,黑亮的眸裡滿是緊張膽怯。
她的下巴緊繃著,飽滿的唇也抿成了一條直線,那水潤的湯漬乾了少許,一點兒棗皮兒粘在她的唇上,鮮紅的像一滴沁出的血珠。
祁湛眼底的寒氣散了幾分,可那濃濃的墨色卻又彙聚起來,帶著些許淡淡的壓抑,凝視著她唇上的鮮紅。
過了半晌,他忽然問:“飽了?”
雖然楚妧沒吃什麼肉,可那大半碗湯灌下去,肚子早就脹了,隻是礙於祁湛的麵子才沒有拒絕,此番聽他提起,才敢小聲道:“飽、飽了……”
“味道如何?”祁湛問。
“味道……很、很好……”
祁湛的視線依然沒有從她唇上移開,眼睫顫了顫,忽又輕聲問了句:“甜的?”
甜的?
湯不是鹹的嗎?
楚妧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可能是棗兒。
她道:“甜的……”
“嗯?那我嘗嘗。”
楚妧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呢,祁湛的手就抬起了她的下巴,微低下頭,用舌尖輕輕在她唇上掃了一下。
蜻蜓點水般的稍縱即逝,隻留下一圈漣漪淺淺漾開。
果然是甜的。
*
祁灝房內。
大夫仔細地將祁江眼角的傷口處理好,方才拿著藥箱退下。屋內靜的落針可聞,不時傳來幾聲茶碗碰撞的清脆聲。
祁江看著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喝茶的祁灝,忍不住捂著眼睛“哎呦”了一聲,道:“祁湛他欺人太甚,兄弟我不過去問他兩句,他就將我打成這樣,一點也不顧念手足之情……二哥,我們可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你可得為我做主!”
祁灝輕輕抿了一口茶,眼皮抬也未抬一下,淡淡道:“他若是不手下留情,你的眼睛早就沒了,還能坐在這說話?”
“二哥……”
祁灝打斷了他的話:“誰讓你去招惹那活閻羅的,左右不過死了一個奴才,你能與他說得什麼理去?娘哭兩嗓子你就急衝衝過去了,也不知道動動腦子,活該給人家當靶子打。”
祁江被祁灝這一番話噎了噎,張著口半晌沒說出話來,他拿過茶杯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才道:“好,就算我一時衝動被他當靶子,可二哥你知道祁湛說了什麼嗎?他說咱爹已經打算將懷王府交給他了,咱娘不過是個妾室而已,便是咱娘他想打也打得!更何況一個奴才!二哥你聽聽,這叫什麼話?難道還真讓他接管了懷王府不成?!”
祁江一邊說著,還一邊添油加醋的將祁湛當時的語氣動作模仿了一遍,祁灝原本平靜如水的麵色終於有了絲波瀾,他皺眉道:“他當真這麼說?”
“對啊,這就是他原原本本的話,說的真真兒的!”
祁灝麵色猶疑,顯然是不相信祁江的話的。
就算錢氏曾經是個妾室,可到底是被懷王親自扶正的了,祁湛這麼公然提起,不僅僅揭了錢氏的傷疤,也駁了懷王的麵子。
祁湛豈會是這種糊塗人?
又豈會說懷王已經將王府交給他這種糊塗話?
可瞧著祁江的麵色,確實不像虛言。
難道是今天懷王點名要祁湛送行,讓祁湛膨脹了?
祁灝捉摸不定,乾脆一擺手道:“好了,你先回去歇著吧,這事我會再查查的。”
*
臨華院。
祁湛靜坐在房裡,隨意翻閱著桌上的書,眼裡卻看不進一個字。
手邊的茶已經涼了,卻還是滿滿一杯。
他從回屋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
似乎是不想衝散舌尖殘留的甜味兒。
和那天的蜜餞一樣,香軟清甜,隻是輕輕觸碰一下就令他悸動不已,若是整個吞入腹中,又會是什麼感覺?
他很期待那種感覺,可他卻不急。
就像是一盤上好的肥羊擺在他麵前,帶著那麼一點點的膻味兒,冒著絲絲熱氣,雖然有些燙嘴,卻鮮嫩無比。
若是囫圇吞去,豈不浪費?
總得細細品嘗的。
傅翌輕輕叩響了房門,恭敬道:“世子,剛才二爺的人來問了兩句,我已經照您的吩咐,讓小廝把今早的事兒仔細著透露出去了。”
祁湛“嗯”了一聲,雙眸又恢複了幽暗的樣子。
懷王今早點名要他送行,甚至連祁灝都沒帶,就帶了他。還當著送行大臣的麵把他誇讚一番,話裡話外都透露著要他接管懷王府的意思。
他豈會不知道懷王的心思?
懷王這一舉動無疑是做給那些大臣看的,要他接管懷王府是假,等半個月後調自己去追風驛接替他平叛才是真。
懷王雖然還摸不準救濟災民到底是不是質子的意思,可懷王畢竟已經懷疑他了。
那自己不如裝裝糊塗,鬨出點兒事來,把那些嗡嗡亂叫的蒼蠅都處理了,讓懷王放鬆警惕。
朝中局勢不穩,現在機會正好,他好不容易把懷王弄走,又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離京?
更何況,那燙嘴的羊肉他還沒吃下,又怎舍得走?
祁湛想著方才懷裡人兒那嬌怯的樣子,唇角不自覺地浮出一抹淺笑,輕聲道:“把東西收拾了,這幾日我就住在夫人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