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妧的眼睛亮了亮:“你帶我出去?”
“我明天有事。”祁湛頓了頓,嗓音略有些乾澀:“先讓祁沄帶你出去走走吧。”
楚妧眼裡的光弱了幾分,似有些失落,卻還是道了一聲“好”。
祁湛吻了一下她的額角,輕聲道:“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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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妧醒來時祁湛已經不在了。
劉嬤嬤扶她洗漱過後,剛用了早膳,祁沄就來了。
祁沄道:“今個兒天好,我想著五嫂嫁到王府後還沒出去逛過,不如一起出去走走?我聽說城西花農那開了幾批木芙蓉,不如買上一株,種嫂嫂院前。”
楚妧知道祁湛已經提前和祁沄打過招呼,便笑著應下了,換了身素淨的衣裳,與祁沄坐著馬車一同去了城西。
城西是京城裡最熱鬨的集市,除了賣花的花農,賣脂粉的鋪子,還有一些耍雜的藝人和賣一些擺件的小攤。
楚妧從前就很喜歡一些精致的小擺件,一下車便在那些小攤麵前轉悠起來,祁沄以前都是直奔脂粉鋪子去了,從未注意過這些小攤,一看之下倒也覺得新奇,花銀子買了一兩個小擺件,想著回去放到書桌上,倒也算是雅俗共賞了。
兩人邊走邊聊,停在一個賣泥人的攤位前,楚妧一眼便看中了邊上那隻圓滾滾的不倒翁。
那不倒翁是個小姑娘的樣子,頭上梳著雙環髻,身穿一件淺粉的襦裙,殷桃小嘴半張著,眼睛眯成一條縫,風一吹便搖晃著滾圓的身子,瞧著可愛極了。
祁沄見楚妧一直盯著看,便讓身後的小廝拿了銅板想買,誰料老板丟來了兩個木圈,道:“隻套不賣。”
祁沄拉不下臉去套木圈,便將木圈交給了身後的小廝,小廝在府中多是做一些掃地打雜的活兒,又哪裡套過這個?
小廝一連丟了十幾個也沒套中,倒讓祁沄著急起來,也不顧什麼麵子不麵子了,從小廝手裡搶過木圈就套了起來。可那木圈就像是中了邪一樣,要麼丟到外麵,要麼掛到一角,祁沄一連丟了三十幾個也沒丟中,心裡的火氣“蹭”的一下就躥上來了,麵上也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楚妧抓了下祁沄的袖子,想勸祁沄算了,可祁沄卻像是上頭了一樣,大手一揮又買了三十個木圈,誓有不套到東西不走的勢頭。
可二十個下去了,還是連根毛都沒有,眼見祁沄已經處在了爆發的邊緣,楚妧忙拉了一下她的手,道:“讓我試試吧。”
祁沄將手裡剩下十個木圈遞給楚妧:“那就嫂子試試。”
楚妧接過木圈,對著那個不倒翁瞄了一下,細軟的手臂將木圈輕輕丟出,木圈在天空中劃了一道弧線,不偏不倚地就落到了不倒翁頭上,剛好就將那不倒翁圈在了中間。
不倒翁隨風一陣搖晃,圓圓的臉蛋愈發生動起來,瞧著像是在對她笑似的。
周圍有一瞬間的安靜。
便是楚妧自己也呆了半晌。
還是祁沄率先回過神來,麵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對著楚妧笑道:“還是嫂嫂厲害,一出手就中了頭彩,快再套幾個試試。”
楚妧便依言又套了幾個,卻沒再中了,最後隻拿了那個泥偶不倒翁走。
祁沄笑道:“想不到這小小的泥偶也值一兩銀子,我們差點兒空手而歸了。”
楚妧也笑了笑,將那泥偶捧在手裡,午後的豔陽照在泥偶粉團團的小臉上,那濃墨勾勒的眼睛也變得生動起來,微微嘟起的小嘴兒像撒嬌似的,隻瞧一眼便讓人覺得心情很好。
若是把它送給祁湛,他的心情會不會便好呢?
他總是冷著臉,很少笑,偶爾笑起來也是那幅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瞧著寒森森的,若是這泥偶能讓他心情變好,送給他倒也不錯。
這般想著,楚妧就將泥偶仔細收到了荷包裡,又與祁沄去花農那選了棵木芙蓉樹,到了申時才坐上馬車回府。
祁沄不方便進門,將楚妧送到臨華院門口便回去了,楚妧剛跨進院子,就發現院內亂哄哄的忙作一團。
祁湛的房門半開著,丫鬟小廝不斷地從房裡進進出出,楚妧忙跑了過去,正撞上紫苑端著水盆從房裡走出來,她的眼眶泛著微紅,像是剛剛哭過,就連手裡的那盆水,也是淡淡的紅色。
是誰的血?
楚妧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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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梅樹上似乎開了花,白白的一小簇綴在那抹蒼綠上,乍一看,就像下了雪似的。
斑駁的花影落到祁湛微張的瞳孔裡,讓他有一瞬間的恍神。
他側躺在床上,看了那花兒半晌,轉頭問傅翌:“她回來了?”
傅翌道:“剛回來,想進來看看您,被屬下攔住了。”
“沒什麼好看的。”
祁湛自語般的說了一句,略顯疲憊的閉上眼,麵色除了有些蒼白外,倒沒什麼旁的神情,隻有身上蓋著的薄被上沾染著幾點血漬。
他道:“讓她回屋罷。”
傅翌道了聲“是”,剛準備退下,腦中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將手裡泥偶放到了祁湛枕邊,道:“這是世子妃讓屬下帶給您的。”
祁湛微睜開眼,剛被放下的小泥偶在床邊兀自晃動著,那微笑的小臉和腦海中的那個影子重疊,祁湛伸手想碰,卻似乎扯動了傷口,身下的被單上又滲出了點點殷紅。
那泥偶似乎被這血跡嚇到了,圓滾滾的身形一陣搖晃,像是往後縮似的,祁湛眸光黯了黯,忽地把那泥偶抓在了手裡。
那泥偶便乖乖不動了。
祁湛問:“她還買了什麼?”
“還買了棵芙蓉樹,旁的倒沒什麼了。”
隻買了這一個東西麼?
祁湛的垂眸看著手中的泥偶,指腹不自覺地在泥偶的臉蛋上摩挲了一下。
雙環髻的?
若是淩雲髻,豈不更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