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傅翌便飛快地出了屋門,留下楚妧和屋內眾人麵麵相覷。
傅翌特地來她這一趟,隻是為了讓自己送茶過去麼?
那他這麼緊張乾嘛?
*
半個時辰後,楚妧拿著兩包茶葉和一方沉泥硯台來到了祁湛房中。
屋內靜無人聲,楚妧隔著屏風向裡屋悄悄望了一眼,楠木拔步床被帷幔掩著,隱約能看到祁湛修長的身形,似乎是側臥著的,瞧不大清楚,但那安靜的一動不動的樣子,倒像是睡著了似的。
楚妧收回了目光,也不敢吵他,放輕了腳步將硯台放到了他書桌上,轉身將茶葉收好,推開門正欲出去,屋內忽然傳來祁湛清冷的嗓音:
“回來。”
楚妧的腳步一頓,忙又掩上了門,回頭望著床上的影子,輕聲問:“你沒睡嗎?”
祁湛“嗯”了一聲,修長的手指將帷幔挑開一點,隔著屏風向楚妧站著的地方望來,低聲道:“過來。”
楚妧猶豫了一下,還是繞過了屏風,小步來到他床邊。
層層帷幔中,他的麵容蒼白而疲倦,那雙幽深的眼眸也顯得黯淡無光,隻有在她麵上停留的一瞬才有了那麼細微的一點亮。
絲毫沒有上午的半點神采。
楚妧微微皺眉,將那帷幔勾起來,踮著腳掛到床邊上,昏暗的床帷中這才透進了一點兒光亮。
可他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
楚妧想起早上他莫名其妙的火氣,咬著唇猶豫了半晌,才小聲問道:“你不高興,是不是……是不是和趕走紫苑有關?”
祁湛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
楚妧道:“你要是實在不習慣彆人伺候,要不就把她召回來吧,她吃過一虧,應該不會再做什麼錯事了。”
祁湛的眸光微冷,忽地抓住楚妧的手狠狠捏了一把。
“什麼錯事?她要是不長記性呢?”
楚妧的手腕痛的瑟縮了一下,實在摸不清祁湛的心思,隻能順著祁湛的話道:“她要是再出了岔子,你再趕走她也不遲。”
“不遲?”祁湛麵容陰沉,手又緊了幾分:“我若是將她收了房呢?也不遲?”
收房?!
楚妧一愣,像是忘了手上的疼痛似的,怔怔地看著他。
祁湛見她情緒總算有了波動,這才將手微微鬆開一些,垂眸看著她手腕上被他抓出的指痕,輕輕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低聲道:“她上午說的話你不是沒聽見,你是怎麼想的,告訴我。”
她怎麼想的?
有丫鬟喜歡祁湛不是很正常麼?她怎麼攔得住?
可是祁湛為什麼說要將紫苑收房?
難道有丫鬟喜歡他,他就要收房麼?
楚妧直直地看著祁湛,道:“你不是都娶我了麼?怎麼……還要收彆的丫鬟呢?”
那語聲軟綿綿的在他耳朵裡撞啊撞的,帶著那麼一絲絲緊張的錯愕,祁湛微垂的眼睫動了動,似有不忍,可心裡那煩悶的感覺大抵是舒服些了。
她還是可以體會到他的痛的。
可祁湛覺得不夠,他在她手腕上的指痕處按了一下,低聲道:“我又不是大靖召去的駙馬,怎麼不能收彆的丫鬟?”
楚妧迅速垂下了眼,手想往回縮,卻沒縮回去,隻是小聲問了句:“那你喜歡她嗎?”
“嗯?”祁湛語聲不緊不慢,道:“很重要嗎?那你告訴我,我若是收了旁人,你會怎麼辦?”
他的目光緊緊逼仄著她,楚妧的眼睫快速抖動了一下,咬著牙將手猛地從他手裡抽回去了,低聲道:“你若是喜歡你就收吧,我、我就不會再來找你了……”
沒有他預想中威脅的話語,也沒有他想象中的痛哭流涕,她甚至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隻是輕飄飄的一句:我不會再來找你了。
這卻比他聽過任何一句威脅都要可怕。
祁湛眼神瞬間冷冽了下來,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都帶到自己麵前,楚妧沒站穩,直直地跌坐到了床檻跟前,頭上的珠簪頓時鬆散開來,指甲蓋大的珠子零零落落的撒了一地。
祁湛從她頭頂上逼視著她:“什麼叫你不會再來找我了?嗯?你要躲著我嗎?!”
楚妧半仰著臉,心臟跳動的飛快,祁湛強橫的力道讓她無法掙脫,她能看到祁湛手背上一根根隆起的青筋,蜿蜒猙獰如蛇一般嘶嘶吐著信子,她還從未見過祁湛如此直接的表達怒意。
她眼底雖然滿是害怕的驚懼,卻也是堅定而倔強的。
“你要將彆人收房,那自有彆人關心你,我……”
“我不要彆人!”
祁湛打斷了她的話,又將她往麵前拽了半分,整個臉幾乎貼到了她的麵頰上,鼻翼間呼出的熱氣炙烤著楚妧的臉,一字一頓道:“你為什麼這麼無所謂?我收了旁人你便隻想走麼?我對你而言是可以輕易放棄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