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好看的一雙手,居然去給楚妧提鞋!
就連丁正文的嘴巴也張的老大,驚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來。
楚妧也垂頭看著祁湛,黑亮的眼眸中溢滿了暗青色的身影。
她很少從這種角度看他。
他鼻梁在臉頰一旁投下淺淺的側影,嘴唇如往常一樣輕輕抿著,微皺的眉透著幾絲不耐,可配合著他輕柔動作,竟有種意外的傲嬌和深情的感覺。
溫柔極了。
那隨晚風輕輕拂在他額頭的碎發,像是在邀請人觸摸似的。
楚妧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在他頭發上摸了一下。
從額頭一直摸到了後腦。
就像摸自己家以前那隻大金毛一樣。
祁湛的動作一僵,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忽地抬起了眼。
幽深的眸底映著點點細碎的光,定定望著她伸在半空中的手,楚妧的手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趕忙收了回去。
即使他半蹲在地上,氣勢依舊是高高在上的。
就連幫她提鞋的動作都透著幾分優雅,像是在把玩一件上好的玉器,末了,還不忘將她裙擺理好,彈去她裙擺上的灰。
那目光雖是清冷的,可眼角眉梢流泄出的點點光華直叫人臉紅心跳。
他站起身子,用手帕輕輕擦了下手指,重新拉起楚妧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倒是楚妧回頭看了慧嬪一眼,眼底先前那黯然的神色早已消失無蹤,餘下的隻是波光盈盈的笑意。
元宵賞燈,春日圍獵又算得了什麼?
祁湛還幫她提鞋呢!
哼。
慧嬪讀懂了楚妧眼中的意思,如同被風石化般的僵立當場。
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剛才那一幕是真的。
她手不自覺的握向楚妧方才拿過的橘子,狠狠捏了一把。
晶瑩的汁水瞬間浸滿了指尖,連空氣中都漫上了淡淡的酸氣。
*
馬車上靜悄悄的,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祁湛聽了丁正文的話,心裡憋著一口氣,可楚妧聽了慧嬪的話,心裡也憋著一口氣。
雖說楚妧的那口氣因為祁湛剛才給她提鞋的舉動淡了少許,可還算不上完全消散。
她本就是個想象力豐富的人,又與祁湛相處了許久,聽慧嬪描述那些過往時,竟不自覺的將祁湛平時與她相處的細節代入了進去,從而默默得出了結論——
祁湛對佟蘭可比對她溫柔多了!
他陪佟蘭賞花燈,卻把她丟在府裡,連傷好了也想不起來帶她出去一次。
他給佟蘭送貂皮,卻從來沒有送過她什麼,唯一送她的東西,還是一隻活王八。
而自己卻送過祁湛不少東西,最後一枚舍不得吃的蜜餞留給他不說,辛苦套的泥人也送給他了。
更彆說他從她身上拿走的首飾了。
拿走了,就再也沒有還回來過,而她卻沒留過祁湛任何東西。
楚妧覺得自己虧極了,心裡也不平衡到了極點。
以至於她一下馬車,就頭也不回的走了,連祁湛的手都沒挽。
祁湛的目光冷了冷,靜靜跟在她身後,一句話也沒有說。
進了臨華院,楚妧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祁湛的書房。
祁湛靠在門檻上看著她。
楚妧從抽屜裡找出了祁湛當初從她頭上拿走的蝴蝶金簪,又從他書桌的筆架旁拿走了那隻搖晃的小泥偶,目不斜視的揚著下巴,就要走出房門。
可祁湛卻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力道不輕不重,楚妧卻怎麼也擺脫不了。
他望著楚妧圓鼓鼓小臉,輕聲問了句:“去哪?”
楚妧見掙脫不開,索性也不再掙脫,揚了揚眉毛,道:“回自己房間。”
祁湛淡淡道:“那也是我的房間。”
話外之音無非是在說,整個臨華院都是他的,楚妧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楚妧從鼻腔裡哼了一聲,看著他不答話。
祁湛伸出手想戳一下她的鼻子,可觸及到她猶帶怒意的目光時,忽然頓了頓,輕輕戳了下她懷裡的泥偶,輕聲問:“妧妧,你覺得,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點什麼?”
那語氣中淡淡威脅的意味,倒讓楚妧慌了慌神。
她心裡雖然有火,可是憑心而論,祁湛今天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當著眾人的麵為她提鞋不說,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對她發火了。
楚妧覺得自己也得回他兩句什麼。
她攥著手中的蝴蝶珠簪,低頭思索了半晌,仰頭對他道:“慧嬪好像知道佟蘭的死因了,你最好留意一些。”
祁湛一愣,手不自覺地鬆了半分,定定的看著楚妧。
楚妧以為祁湛被這個消息驚到了,將衣袖輕輕一抽,頭也不回的跑了,隻留下祁湛一個人站在原地。
祁湛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喊住她,可喉嚨卻發不出一個字。
他確實被這個消息驚到了。
不是因為慧嬪,而是因為楚妧。
楚妧是怎麼知道佟蘭的事的?
自己從來沒有向她提過,府中也不會有人向她提。
就算今天慧嬪與她提及了一些他與佟蘭的過往,可是他確定,慧嬪是不會傻到當著丁正文的麵說佟蘭死因的。
可看楚妧方才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了佟蘭死因似的,絲毫不感到驚訝。
祁湛心緒一動,腦中七八個念頭交織在一起,幽深的眼眸在夜色下閃爍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