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他現在已經醒了,正穿著衣服準備來呢。
她一定要忍住。
薄紗籠罩弦月緩緩爬到了枝椏上,在窗紙上投出一道彎彎的影子,像個小孩的小臉。
然而想象中的人並沒有來。
楚妧一會兒揪揪被子,一會兒咬著手指,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那封信剛剛寄出去,應該還是可以追回來的。
自己去找祁湛把信追回來不就好了?
又不是向他低頭,隻是把信追回來而已。
這般想著,楚妧就起身穿好了衣服,一路小跑到了祁湛院子裡。
梅樹上的積雪隨風而落,他臥房的燈已經滅了,隻有屋簷下掛著的幾個燈籠,能依稀分辨出門的輪廓。
他果然已經睡了。
楚妧咬了下唇,輕輕將房門推開一條縫,側身走了進去。
他的房間很冷,似乎並沒有生爐火。
楚妧搓了下手心,放輕腳步,借著窗外依稀的光亮,摸黑來到了祁湛的床前。
床被帷幔掩著,依稀隻能看見一條被子的輪廓,再往裡便什麼也看不清了。
楚妧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伸出手來,緩緩將帷幔挑開一點兒,用指尖輕輕觸了一下被子。
軟軟的,涼涼的,並沒有她想象之中的觸感。
楚妧一愣,直接將帷幔掀開,石青色緞麵錦被整齊的疊放在床頭,上麵的銀絲繡紋泛著細弱的光,除此之外,空無一物,又哪裡有祁湛的影子?
祁湛去哪了?
楚妧呆站在原地,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正思索著,身後卻忽然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啊——!”
楚妧驚呼出聲,被嚇了一大跳,幾乎從地上跳了起來,本能地伸出小手,向後麵打去。
身後的男人怔了怔,抬手就要抓住她,指尖卻在觸到她的手腕時,忽的頓住了。
那指腹間繭輕輕從她手腕上擦過,帶著沙礫般略微粗糙的觸感,像是在楚妧心裡撓了一下似的。
等楚妧反應過來時,手上的動作已經收不住,雪白的掌心,就那麼結結實實的拍在了祁湛的臉上。
“啪——”
格外清脆響亮。
迎著窗外燈籠的光亮,楚妧看到祁湛白皙清透的麵頰上,登時浮現出了五個鮮紅指印,其中一條還被她塗著丹蔻的指甲勾出了一道細小的劃痕,很快便冒出了幾滴圓滾滾的血珠。
楚妧呆了一呆,動作飛快地把手收了回去,捏著裙擺說不出話。
原本冰涼的手掌此刻就像是在被烈火炙烤似的,火辣辣的。
她覺得祁湛的臉也一定是火辣辣的。
她她她居然打了祁湛?
祁湛還沒有躲掉?
楚妧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厲害。
若不是祁湛臉上出了血的話,她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酸爽的。
她怕祁湛報複她,趕忙低下了頭,不敢看祁湛的眼睛。
可身旁忽然響起了一陣極輕的抽氣聲。
“疼……”
歎息似的,好像並沒有什麼怒意。
楚妧又抬起了眼,祁湛沒有看她,正微垂著眼睫,幽深的瞳孔裡似乎彌漫了淡淡的薄霧,全然是一副憂傷的表情。
楚妧的心臟跳了跳,眼底的神情從害怕轉為了擔憂,拿出手帕輕輕擦了一下祁湛臉上的血珠,小聲解釋道:“我、我不知道是你……”
“嗯,我知道。”
祁湛忽然將頭低了些許,幽深的眼眸凝視著她,眸底那層薄薄的水霧似乎要將她罩住。
他輕聲在她耳邊道:“但是很疼呢,妧妧,你打了我,怎麼辦?”
怎麼辦?
楚妧掐了掐自己發麻的掌心,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看著祁湛結實的手臂,忽然有點擔心祁湛要打回來。
楚妧咬著唇,對著祁湛眨了眨眼睛,麵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仿佛被打的是她似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彆生氣,我幫你上藥罷……”
那語氣神態,活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潛台詞仿佛是在說“你彆打我一樣”。
祁湛歎了口氣,微微俯下身去,離她又近了些,伸出手緩慢的摩挲著楚妧的臉頰,指腹上那略微粗糙的觸感磨的她臉有些發疼,他動作雖是輕柔的,卻讓楚妧覺得心慌慌的。
他氣息若有若無的吐在楚妧耳邊,在冰涼的臥室裡帶著些許滾燙的溫度,燒的楚妧耳尖也燙燙的。
他輕聲道:“妧妧,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不生氣。”
楚妧的眼睫顫了顫,祁湛溫和的神情讓她覺得特彆緊張,原本火辣的掌心也變得冰涼涼的,聲音也不自覺的結巴了起來,小聲問他:
“你、你要我回答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