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操著西域人的口音,卻說著中原人的話,模樣瞧起來頗有幾分滑稽。
嵬名雲欽忍不住笑了一聲,點點燈光倒映在他瞳孔中,倒讓他五官的銳利感消散了少許,精致的容貌配上那身鴉青色羽緞,倒多了幾分中原人特有的儒雅氣質,直讓人覺得貴氣逼人,一瞧之下便挪不開眼了,引得不少姑娘紛紛側目。
隻不過野利榮長的太過彪悍,姑娘們也就隻敢遠遠瞧著,並不敢上前搭訕。
走著走著,前麵攤位的喧囂聲忽然大了些許,似乎有人猜中了燈謎,周圍的百姓想湊個熱鬨,紛紛往那攤位旁擠。
有個黃衣姑娘不知被誰推了一把,手中的花燈沒拿住,當即便脫手飛了出去,漏掉的燈油好像流星的尾巴,在半空中劃了道長長的弧線,直向嵬名雲欽飛去,姑娘大驚失色,忙喚了聲:“小心——”
周圍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看那花燈的熱油便要潑倒嵬名雲欽身上了,便見那火光一閃,花燈的把手便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嵬名雲欽手裡,除了中間那一晃一晃的燈蕊,再看不見一點兒破損。
姑娘的額角上被驚出了不少冷汗,可看到嵬名雲欽那利落的身手時,麵頰又變得有些浮紅,微低著頭,緩緩上前了一步,輕輕喚了聲:“公子,我……”
姑娘模樣長的不算差,那微紅的麵頰映著柔和燈光,倒有幾分嬌怯的美感,倒讓一旁的野利榮呆了一呆。
可嵬名雲欽卻隻是垂眸看著手中的花燈,似乎並沒有聽到黃衫女子的話。
是個小兔子形狀的?
模樣倒挺可愛。
咦,這兔子眼珠還會動,好像是……石榴石做的?
嵬名雲欽正琢磨著,野利榮先回過神來,輕輕拍了嵬名雲欽一下,小聲提醒道:“公、公子,這是人家的東西……”
“噢……”嵬名雲欽這才抬起頭來,將目光落在黃衫姑娘身上,抬手將花燈遞了過去,微微一笑,道:“這花燈很精致,姑娘在哪買的?”
很平淡的一個問句,可配上唇角那淡淡的笑意,卻讓姑娘的臉都燒了起來,像打翻了胭脂似的,連脖子根都紅了起來,連連擺手道:“這是猜燈謎得來的,買、買不到的……公子、公子若是喜歡,就、就將花燈拿去吧,權當是……我給公子賠禮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被黃衫女子說的結結巴巴,末了還用手帕擋住了臉,一副窘迫至極的樣子,半低著頭,看也不敢看嵬名雲欽一眼。
若是平時,嵬名雲欽是不肯收的,可猜燈謎對他來說實在太難,這花燈又實在好看,他有些舍不得還,沉默了半晌,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謝姑娘了。”
黃衫女子攥著裙擺,眼睫一陣抖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麼,麵前便伸出了一隻手來。她心臟幾乎跳出了嗓子眼,剛想將手搭上去,卻感到掌心一沉,意料中那溫暖細膩的觸感沒有傳來,而是多了幾錠冰涼涼的碎銀。
她愣了半晌才回過神,抬頭想將碎銀還回去,可麵前人群熙熙攘攘的,早已不見了嵬名雲欽的身影,隻有掌中的銀錠在燈光下盈盈發亮。
*
攤位上的行人去了一波又一波,隻有頭戴帷帽的楚妧伏在案前冥思苦想。
她麵前的桌案上放了一隻小兔子模樣的花燈,通身用雪白的宣紙包裹著,有些地方還絲了毛發,石榴石做的眼睛在燈火下一閃一閃的,像是在誘惑楚妧似的,直叫人心癢癢的。
這個攤位上的燈是靠猜燈謎獲得的,每猜一次五個銅板,隻猜不賣。這兔子燈又是最後一個,所以謎題也格外的難。
楚妧足足猜了一百多個銅板也沒把燈拿走,她求助似的看向祁沄,祁沄雖是古人,詩詞卻是弱項,彆說是猜燈謎了,就連句詩也對不出來,隻能又求助似的看向傅翌。
傅翌連連擺手,道:“若是套個木圈叫我還行,這……這燈謎實在是……”
楚妧心知他們都幫不上忙,隻能回頭繼續瞎蒙起來。
身旁的行人來了又去,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楚妧便又花了五十個銅板出去,眼前的小兔子明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卻怎麼也得不到它,讓楚妧難受極了。
眼看楚妧在這攤位前站了半個多時辰了,祁沄的腿也有些酸了,輕輕拽了拽楚妧的袖子,小聲道:“要不……嫂子先去旁邊歇歇,等五哥來了,讓五哥幫嫂子猜?”
楚妧問:“他會這個?”
祁沄笑了笑,道:“五哥什麼都會,這小小的燈謎根本難不倒他。”
一旁的傅翌連生附和道:“對對對,這東西世、這東西五爺會,夫人還是等五爺來了再猜吧。”
楚妧戀戀不舍的看了小兔子一眼,也不好讓祁沄他們陪自己在這傻站著,隻能點了點頭,道:“我剛才看旁邊有家賣元宵的,我們去吃那邊吃邊等他吧。”
祁沄溜達半天早就餓了,當即便拉著楚妧的手道:“我路過的時候就想去嘗嘗呢。”
說著,祁沄就拉著楚妧走到了剛才的攤位旁,三人剛剛坐下,祁沄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似的,眼睛一亮,對著楚妧道:“嫂子,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楚妧一怔,剛問了聲“你去哪?”,再一眨眼,祁沄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