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日後,張文舉兵投降的消息傳到了皇宮裡。
不同於前幾次的暴怒,他拿著信紙的手有些抖。
除去張文帶去的三十萬,在周邊城鎮駐守的八萬士兵見情況不對也一並降了。
整整三十八萬士兵呐。
這幾乎是他僅剩兵力的一半。
而祁湛拿下大和穀之後,手下的人已有百萬之多,他又如何能敵?
他甚至不知朝裡還有多少祁湛的眼線。
祁泓拿著信紙的手一縮,忽然想起了慧嬪當初舉薦張文那信誓旦旦的樣子。
就連半個月前發放軍餉的事兒也是慧嬪建議的。
祁泓的手又抖了起來。
一旁的趙筠清輕聲問了一句:“皇上可是身體不舒服?”
祁泓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用格外生硬的語聲對身旁的小太監道:“去……去把慧嬪給朕叫來……”
小太監神色為難的看了趙筠清一眼。
趙筠清輕聲道:“慧嬪妹妹前些日子染了風寒,身體不適,昨天剛派人跟臣妾告了假,這會兒正在宮裡歇著呢,要不……”
趙筠清話還沒說完,就見祁泓猛地將茶杯摔在了地上。
“難道還要朕親自去找她不成?!”
趙筠清麵上浮出一絲害怕的樣子,忙道:“皇上莫急,臣妾這就去請慧嬪妹妹過來。”
祁泓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過了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要快。”
趙筠清俯身對祁泓行了一禮,頭也不回的從養心殿走了出去。
*
慧嬪的寢宮中燃著淡淡的月麟香,即使開著窗,那香味兒也久久未散。
房門被輕輕推開,枯坐在桌前的慧嬪眼中露出一絲希冀,忙朝屏風後望了過去。
趙筠清緩步走了進來。
慧嬪眼中的希冀霎那間被擊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驚的怨恨。
趙筠清對上那雙滿是怨恨的眼,語聲一如往常那般溫和:“慧嬪妹妹的風寒可好了?”
“本宮從未染過風寒!”慧嬪冷聲道:“你以為你安排幾個太監將本宮囚在這寢宮裡就能向皇上邀寵麼?皇上隻是一時忙於政務罷了,等皇上想起本宮,定會親自來會安宮接本宮出去的!”
“妹妹可誤會姐姐了。”趙筠清微皺著眉,命身旁的小太監關上了門窗,語聲輕柔地對慧嬪道:“妹妹一個月前向皇上舉薦的張文已經降了廣陵王,妹妹還不知道吧?”
慧嬪聞言一呆,怔怔地看向趙筠清。
“妹妹想不想知道他是怎麼降的?”趙筠清將語速放緩,一字一頓的說:“兩軍打都沒打,張文隻與廣陵王打了個照麵,便下馬自稱屬下,帶著皇上剛發放過去的輜重和軍餉,與那三十萬歸入了廣陵王的麾下。”
慧嬪驚的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才猛地看向趙筠清,道:“是你!是你陷害本宮!”
“我哪裡陷害妹妹了?”
趙筠清笑了笑,緩步走到慧嬪身旁。
“難道不是妹妹非要問我說了什麼惹惱了皇上麼?”
“難道不是妹妹問我想舉薦何人的麼?”
“難道不是妹妹主動要替我舉薦張文,一心想為皇上分憂的麼?”
趙筠清的視線從慧嬪臉上緩緩掃過,最終落在了她腕間的那枚淺碧色的鐲子上。
“張文繳獲廣陵王糧草捷報傳到宮裡時,妹妹不也受儘了皇上寵愛?現在張文降了,妹妹自然也要……”
趙筠清微微一笑,話沒有說下去,可慧嬪卻很快明白了趙筠清的意思。
她道:“是皇上要你來的?!”
趙筠清輕輕點了點頭,抬手示意身後的太監將托盤端了過來。
趙筠清笑著道:“這是皇上最後賞賜妹妹的。”
慧嬪的目光落在托盤中的瓷碗上,深褐色的湯藥清晰的映著她自己的影子,隱約還能聞見淡淡的苦味兒。
她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不可能,我和我爹一直都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不會就這樣處置我的,你放我去見皇上,我要親自與皇上說!”
趙筠清冷笑道:“皇上已經派了三千侍衛包圍了佟國府,妹妹憑什麼以為皇上會見你?”
慧嬪頭上的步搖一陣輕顫,過了半晌才怔怔地看向趙筠清,眼中的情緒已由開始的怨恨轉為了深深的恐懼:“你……你是廣陵王的人?”
趙筠清笑了一下,臉上神情不置可否:“前些日子妹妹宮裡的秋霞在妹妹的妝台裡發現了一枚簪子,據說那簪子十分精美,末端還雕著一朵鏤金幽蘭。妹妹一直都是愛美之人,可如此好看的簪子,卻從未見妹妹戴過,究竟是誰送的,才讓妹妹如此寶貝,在妝台底下放了半年也不見灰?”
慧嬪不由得一呆。
那簪子,是祁湛當年送給她姐姐佟蘭的。
她姐姐成日戴著,從不讓旁人碰,她也羨慕極了,便請人做了個一模一樣的簪子。
可縱是千般相像,也不過是個贗品罷了。
直到她姐姐死了,她才偷偷去姐姐房裡將那枚簪子悄悄拿了過來,一直放在妝台最裡麵的抽屜裡,連進宮都不忘帶上。
若不是祁湛送的,她又怎麼會保存至今?
可這簪子最後竟成了趙筠清用於陷害她與祁湛勾結的罪證?
就連她的貼身宮女秋霞也是趙筠清的人?
慧嬪坐倒在地上,麵上已是一片頹然的神色。
趙筠清笑了笑,抬手示意身旁的太監將那碗湯藥灌進了慧嬪嘴裡。
看著了無生氣的慧嬪,趙筠清從袖口裡拿出了幾封保存完好的信封來,與櫃子裡那枚簪子一同交到了身旁的小太監手中,一字一頓道:“去告訴皇上,這信是從慧嬪的書桌裡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