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儲崇煜的生辰禮物,也都是各房各院派了人送過來,態度和送筆的人如出一轍,就好像做一樁買賣似的,錢貨兩訖,再無乾係。
那些東西,貴重卻不實用,儲崇煜漸漸也不去看儲家人都送了什麼禮物給他,所有的東西,都在他庫房裡落了灰。
而儲家的人,也不在乎他看沒看過,隻要大家都知道,他們送過東西了便是。
儲崇煜懷揣著兩樣東西,沿著牆根走,他的影子沒在牆壁的影子之下,瞧著像是沒了影子。
影子是最不引人注意的東西,倘或有一天誰的影子消失了,隻怕若無人提醒,那人還不知道自己的影子沒了。
丟影子的人,總是不知道,自己的影子是何時丟失的。
儲崇煜沒去書齋,他回了儲家族學,吃過了飯,便趴在書桌上歇了會兒,等下午開課的時候,精神頭也就足了。
去仙鶴樓吃飯的學生,也陸陸續續趕回來上課。
儲崇煜餘光往隔壁學堂一看,靠窗的位置,黃敬言趴在窗沿上,露出一個黑乎乎的腦袋,還有一段白白的額頭和烏黑的眼睛,也在偷瞄他們的學堂。
黃妙雲是不會知道他的筆禿了,能給她通風報信的,隻有黃敬言。
儲崇煜開了筆,用了新筆,又親自研墨,他的墨條也快用完了,但他抽屜裡還有預備的一塊兒,他伸手去拿,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將手收了回來,繼續研磨他快用儘的墨條。
影子見過光,就開始有了私心。
儲崇煜一下午都和往常一樣,默默聽先生講課,不曾提問,也不曾被問到。
下午下學,黃敬言回家之後直奔團月居,他見房裡沒有丫鬟,一屁股坐在羅漢床上,喝著黃妙雲的綠豆湯,甜滋滋地“噠”了一聲,說:“姐,我今天看到崇煜表哥有新的毛筆了。”
黃妙雲正在鞏固顧繡,她秀眉一挑,道:“是嗎?可能他自己也知道筆太禿了,不能用了吧?”
黃敬言撿了一顆荔枝吃,說:“可他墨條也沒了,你說他為什麼不順便買一塊兒墨條?”
黃妙雲:“……”
當然是因為買不起!
黃妙雲腹誹,黃敬言怎麼今天才發現儲崇煜的墨條沒了,難道她還要再送一次?若被他瞧見了可怎麼好?
幸好大黑不會說人話,否則鐵定出賣她。
還是狗好,值得信任!
黃敬言一邊吃東西,一邊問道:“姐,你說他還會買墨條嗎?”
黃妙雲停下手裡的針線,說:“會的吧,沒墨怎麼書寫?難道在你的硯台裡蹭一蹭?”
黃敬言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覺得他不會來,畢竟我們是隔壁學堂,等蹭上了墨走回去,墨水早乾了。要不……我削一半墨條給他?”
“……你也太小氣了吧?”
黃敬言道:“算了,還是不管了,我若偷偷給他,他不會要,我光明正大給他——我不敢光明正大給。”
“為什麼不敢?”
黃敬言挪動了一下屁股,噘嘴說:“族學裡的人都不理他的,我若示好,有些奇怪,反正就是覺得怪怪的,不舒服。”
黃妙雲心裡“咯噔”一下,她太知道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了,她從前在尼姑庵的時候,因為是富貴之家落難的姑子,所以彆的姑子都針對她,便是有心軟的姑子像同她親近,卻礙於旁人的態度,紛紛對她保持距離。
儲崇煜這是被孤立了。
黃妙雲聲音輕輕地問:“你們從來都不跟他說話嗎?”
黃敬言道:“反正從我入族學,就沒見過有人主動跟他說話,他也沒主動和彆人說過話。先生們也很厲害,好像練了神功,想看不見誰,就看不見誰。哎,我怎麼就沒這本事。”
儲崇煜,太孤僻了。
黃妙雲垂下眼眸,她曾經在夢裡夢到過,尼姑庵有那麼一個人,偷偷地跟她說話,偷偷在她饑餓得要暈掉的時候,給她藏一個冷饅頭。
但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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