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五香糕(2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6249 字 8個月前

“被我嚇昏過去了,大概過會兒便能醒了。”餘錦年鬱悶地說,又問清歡,“這人你認識?”

清歡啐了聲,很是瞧不上地道:“青柳街上誰不認識楊二爺,一日裡有大半時間是在青柳街上泡著的,反正不是在這個館子,就是在那個館子,與他那熱衷尋花問柳的父親一個德行!”她說著倒還奇了一下,納悶道,“上年介兒的見楊二爺,雖說沒多健壯,卻還挺結實的,怎麼轉臉沒見竟衰敗成這個樣兒?若不是還生著這張色|欲迷心的老麵孔,都要讓人認不出來了。”

餘錦年忽然想起什麼,對清歡道:“快、快,快去撿外頭那個金銀藤箱,看看裡頭還有沒有什麼古怪東西?”

清歡忙不迭跑出去,把那隻歪倒在地的藤箱拾了回來,交給他二人看。

餘錦年扒拉著箱子裡的東西,見隻有一把未來得及燒的夾棉絮五彩衣,兩支銀盞蠟燭,一支火折子,和七七八八的紙錢元寶,也沒見有什麼能將人嚇癱瘓的稀奇恐怖的玩意兒。他從中捏出個沒見過的紙器,大概是個圓盤底下黏著個小細竹條的模樣,圓盤上有的畫著五彩花輪,也有畫子魚臥蓮、四季花開等吉祥圖案的,圓盤兩側用細線各栓一顆小木珠。

清歡瞧了一眼,疑惑道:“這是紙撥浪鼓,一般家裡有早夭的小娃娃才燒這個。”

確實還挺像撥浪鼓的,餘錦年問:“楊二爺家裡新夭了小娃娃?”

清歡嗤笑道:“哪個不知,楊家最愁的就是無子嗣,也不知是不是上頭的楊老爺造了孽,這楊老爺納了七房姨娘,隻生了楊家四位爺兒。雖說大爺和四爺均死得早,可二爺三爺房中都是沒斷過人的,這些年又娶又休又買又納,搞得好大動靜,如今竟是連一個孫兒孫女都沒誕下,早已成了縣裡的笑話……彆說是早夭的小娃娃了,連哪位夫人、姨娘肚子裡有過動靜,都未曾聽說過呢!”

“竟還有這種事。”餘錦年轉玩著手裡的紙撥浪鼓,若有所思。

一旁清歡拿起藤箱裡的五彩衣看了看,正說著“大戶人家特製的五彩衣就是不一樣,竟還有一股子香味”,季鴻眉間微皺,似乎因此而有了些啟發,他命清歡道:“拿燭火來。”

“季公子,給。”清歡快手快腳地取來一隻燭台。

季鴻拿起張五彩紙,在火苗上撩過幾遍,餘錦年一聽就知有好戲看,便迫不及待地半跪在凳子上等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季鴻手裡那張紙片兒,他越湊越近,直被季鴻一個溫柔的暴栗彈了腦袋,這才乖乖地離火苗遠一點。

那紙上被烤得微微皺縮,竟然顯出些圖畫來,清歡起先也興致勃勃地跟著看,直到那圖畫顯得差不多,她看清了畫的是什麼,頓時驚跳起來,捂著眼叫道:“快扔了,快扔了!這紙上被惡鬼僮下了咒!”

季鴻抖了抖紙,一張孩兒臉漸漸浮現出來,隻不過也不是一般的孩兒,乃是光禿禿未生毛發的嬰兒臉,額大麵寬,兩輪杏仁形狀的大黑瞳烏漆漆的,塗得一點眼白都沒有,嘴角還以一種詭異的角度上揚著,形態誇張,的確有種惡鬼的味道。

他將紙張朝餘錦年遞去,誰知對方不僅沒有絲毫緊張,反而饒有興趣道:“原來是被這東西嚇著了,想來是蹲在路邊燒祭的時候,火氣舔了紙張,將這圖顯出來了。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見清歡實在是害怕,季鴻隨手便將繪有鬼兒麵的五彩紙燒了,他本以為少年會因此害怕而鑽進自己懷裡來的,一時間還有些失望,清聲道:“不必怕,密寫術罷了。”

餘錦年也老神在在的點頭,大有“這樣的雕蟲小技我會一百種”的胸有成竹之感。

兩人你一張我一張地又烤了幾張五彩紙,差不多上頭都畫有類似的鬼兒麵,隻是有的是一隻小鬼,有的則是兩隻小鬼,各個扒著紙朝他們陰慘兮兮地發笑。清歡雖已聽季大公子簡單講過一遍“密寫術”,大概知道這是一種用蘸藥水寫字,乾後字跡隱匿無蹤,及用火烤水浸便又能顯現出來的技巧,但是心理上仍然接受不來那一隻隻陰詭非常的鬼僮,索性也不看了,心裡讚歎著兩位公子真是膽大,轉而去瞧昏在地上的楊二爺。

餘錦年邊烤邊拿小指頭搔了搔季鴻的手背,小聲道:“餓不餓,與你做碗夜宵?”

“並不甚餓,入夜了,多食無益。”季鴻清冷道。

“那我給你燉些湯水,明早起來喝。”餘錦年又在桌下拿腳碰了碰季鴻的小腿,“你先解開這個繩兒,總拴著還挺難受的。”見季鴻不肯,他愈發地踩梯上架,拿自己的小手指頭勾住季鴻的小手指頭,還喜滋滋地抱怨道,“你手怎麼這麼涼,我給你暖暖。”

季鴻也不拒絕,兩人的手指頭就在桌底下勾纏起來了。餘錦年又想起方才在巷子裡,兩人曖曖|昧昧說的什麼“無價之寶”那番話,臉上不禁露出些收不住的笑容來,他一雙腳丫在桌板下頭樂得晃來晃去,還屢屢踢到了旁邊的男人,季鴻深深望了他一眼,輕聲說:“老實點。”

餘錦年笑眯眯地看著他,伸腳蹭蹭季鴻的腳踝,悄聲道:“你過來些,跟你說句悄悄話。”

季鴻見他神秘兮兮的,還當真以為是什麼正經話,便稍稍湊了過去,餘錦年看他這樣乖,原本想戲弄他一下的,卻臨時改了主意,忽地揚起頭來,吧唧一口啃在季鴻嘴上,他乾不來把舌頭伸人嘴裡這種事,故而隻是嘴唇貼著嘴唇,貼住了就不敢動,還跟老鼠似的啃完了就撤。

此時若要問他是個什麼感覺,他大抵會說:跟親在一塊熱豆腐上了差不離罷,就軟軟的,還溫溫的。

季鴻反倒是怔住了,不過一瞬他就反應過來,伸手將這隻羞怯逃跑的小老鼠給揪了回來,眸中積蓄起一腔濃濃笑意,不懷好意地輕聲與他說話:“餘先生方才說了什麼,季某沒聽清,再說一次。”

“我什麼也沒說。”餘錦年用餘光瞥了眼背對著他們的清歡,調|戲這種事兒偷偷摸摸的乾成了也就罷,若是被人家看到自己調|戲不成反被戲,那可是丟臉丟大了。季鴻伸手在餘錦年頸後一捏,迫使他看向自己,故作困惑道:“那季某重複一次,餘先生聽聽是不是這句話?”

說著立刻糾|纏上來,雙唇輾轉廝磨了好一陣,一會兒是輕吮一會兒是慢舔,簡直花樣繁多,餘錦年方才那一口跟他這技藝比起來,真就算不上是個吻了,就跟啃了他一口也沒啥兩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壓根端不上台麵!不過這種私密事兒,本來也端不上台麵就是了……

餘錦年就覺得這個還真挺舒服,酥得骨頭跟被醋泡過似的,反正比自己搞的那一口舒服多了,而且還有些上癮的意思。他被親的暈暈乎乎,忍不住想哼唧兩下,可還沒發出什麼奇怪的動靜,季鴻便欺負得點到為止,捂住了他的嘴:“小聲點。”

他忽地回過神,羞得哐嘰一頭麵朝下拍在桌子上,說什麼也不要抬起來了。

季鴻推推他,笑了笑問:“聽清了沒有,是不是這句話?”

餘錦年覺得耳朵裡冒煙,生怕剛才那幕被清歡看見,遂悶著頭不敢抬起來,氣道:“不是這句,你添油加醋了!”

季鴻心裡發甜,臉上卻一本正經,仿佛真的在指導他如何寫文作詩一般:“季某不過是替餘先生潤色了一番,下次餘先生再用這句話,便有經驗了。”

餘錦年心道,呸,人怎麼越美越不要臉!

這時清歡回頭看了看他二人,她壓根沒看見兩人搞的小動作,還暗暗感慨二位公子真是好學識,如此深夜還在考校學問,心中敬佩不由因此又多了幾分。她正傾慕地望著這二人,地上楊二爺突然踢了下腳,她頓時激靈道:“年哥兒,二爺醒了!”

楊財幽幽轉醒,一睜開眼便看見高高在上俯視他的季鴻,他腦子沒清醒,還以為自己又是在什麼青樓楚館裡,不由色心大起,他方要起來一親美人香澤,便覺後腦一陣鈍痛,仿佛是喝了三斤酒般,想浪也浪不起來了,哎喲痛呼一聲道:“美人,快快,先扶爺起來……”

餘錦年繞著他轉了一圈,見他一雙細眼色眯眯地盯著季鴻看個不停,便氣得抬腳朝他手上跺了一下,楊財登時嗷得大叫一聲,一個僵屍挺坐了起來,捂著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楊二爺,您醒啦?”餘錦年笑眯眯問候道。

被他這麼一踩,楊財好歹是醒透了,愣了會兒神終於想起之前燒寒衣竟燒出一張張鬼兒麵的事情來,他正嚇得魂不守舍,突然之間,便從霧中走來一個白袍僧,隻見那僧人手一揮,他周圍便簌簌燃起一圈熒熒鬼火。

白袍僧道他陽德有虧,府上有幽靈作祟,需儘早除之……諸如此類,嚇得他話都沒聽完扭頭就逃,後來也不清楚究竟跑到了哪兒,似乎、似乎還真的看見了一對連體鬼影,最後也不知怎麼的,就暈了過去。

想及此,楊財忍不住跳起來,一驚一乍地叫道:“有鬼!有鬼!”

餘錦年拎著一張五彩紙:“您說這個?”

“啊!啊!”楊財見了鬼兒麵,大叫兩聲,又一頭栽過去了。

他們都見過膽小的,卻沒見過這樣膽小如鼠的,這楊財躺地上怎麼也不醒過來,最後身子一翻,還打起鼾來——這可真是一點也不見外,竟是昏著昏著就睡過去了!幾人無語至極,見他死活也叫不醒,睡得似死豬一般,清歡隨便給他扔了條毯子蓋,索性眾人便各回各房,去睡覺了。

因為這一樁接一樁的意外,餘錦年洗漱罷回到房間時,都已經是半夜三更,季鴻正將那段紅繩耐心地卷起來,放在一個小小的錦袋裡,見餘錦年回來了,告訴他道:“這是金剛繩,即便不帶,也不要隨意亂丟,是能護佑平安的東西。”

兩人說著說著便先後坐到了床邊,季鴻與他梳理起頭發,少年仍是在長身體的年紀,長得最顯著的便是這一頭烏發。因著不再漂泊流離,餘錦年的發色也漸漸由褐轉黑,原本還微微有些毛躁的地方如今也已變得順滑,披在肩頭也頗有些小公子的俊俏瀟灑之意。

餘錦年摸著小錦帶裡的紅繩,疑惑道:“那白袍僧究竟是什麼意思?”

季鴻對那白袍僧雖沒什麼好感,但此時卻不得不承認:“他賜你金剛結繩,應當是希望你平安。”

餘錦年頭疼萬分,實在是不願意多想,他將紅繩錦袋放好,就朝床上撲來,道:“隨便罷,今日淨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好啦,阿鴻,我們快睡覺罷!”

季鴻措手不及地被他撲倒在床,黏黏糊糊地一塊鑽被子裡去了,餘錦年原本是麵朝季鴻睡的,可男人的呼吸聲太近了,他聽得心尖兒亂跳,便骨碌碌翻個身,拿被子遮住了臉,心想這是怎麼了,在一塊兒睡了這麼長時間也沒覺得怎麼樣,怎麼突然之間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他滿腔心緒地往床邊擠了擠,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一隻手還伸出了被窩,搭在床沿外頭。

“要掉下去了。”季鴻見他睡熟,仔細端詳了一陣少年在香甜酣夢之中的可愛睡顏,這才將他摟回來重新掖在懷裡,從背後抱著,一邊回味著今晚那個“稍加潤色”的吻,也心情大好地閉上了眼睛。

餘錦年睡著了就是軟綿綿的一團,天氣一冷,他縱然是火爐體質,也習慣於把自己蜷起來睡,或許是因為季鴻的懷裡太舒服了,他躬起的脊背稍稍地舒展開,兩人就這樣前胸貼後背地相擁一夜。

……

因昨日熬了半夜,今早餘錦年起來時哈欠連天,他見季鴻睡得恬靜,便沒有叫醒他,自己躡手躡腳地穿衣套襪,硬打起精神,跑到廚間去生灶做飯。因昨夜下了一場濃霧,今兒個的天氣果不其然地變寒了,且陰濕濕的讓人不太舒服,擱置在院中的籮筐木桶上都積了薄薄一層水氣,他拿起來抖了抖,便下個桶子到井裡打水。

外麵街道上已有了吆喝聲,餘錦年耳朵尖,聽到有人叫賣雁頭米,忙不迭叫清歡去稱兩斤回來,他這邊便先將粳米與白糯米磨粉,又拿出了之前套了羅老先生的近乎買來的一罐參須粉,以及白術、茯苓各半分,均為末。

沒多久,清歡就將雁頭米稱了回來,餘錦年抓住一把來叮囑她同樣磨細,自己則用甘草、薄荷、茴香和少許沙糖下鍋煮水,湯滾二沸,便放涼待用,這時清歡的雁頭米粉也磨好了。眼下雁頭米正當季,粒粒飽|滿圓潤,衣皮淡紅,色澤白嫩,其味甘味澀,淡滲甘香,尤益於補脾固腎,有水中人參的美稱。

他將以上藥末與磨好的雁頭米粉、粳米和糯米粉混合在一起,再以方才煮好的甘薄茴香糖水調和均勻,沸一湯,便上屜去蒸。這糕得須看著些火,火不足則口感夾生,火氣過久又恐有糊底的壞處,這糕中俱是好藥,又如何能夠暴殄天物。

而餘錦年用這幾樣做出來的,是種名為五香糕的點心,這糕裡化用了四君子方,即人參、白術、茯苓、甘草,其中君以人參甘溫益氣,臣以白術健脾燥濕,而又以茯苓甘草為佐使,乃是流芳百世的補益劑。自然這五香糕中也有同樣健脾益氣的作用。

餘錦年守著糕點的同時,又另做了道黃金蛋。

黃金蛋聽著華貴,實則於材料上實在是沒什麼講頭,雞蛋、鴨蛋、鵝蛋等任何一種蛋都可做得,因它實際上就是一枚水煮蛋而已,隻是做法上有些奇特的花樣,令餘錦年每每都要納悶一番,第一個做出黃金蛋的人究竟是有多無聊?

這蛋無聊就在,你得先用一塊布將要煮的蛋嚴嚴實實地卷起來,兩頭紮緊以防它掉出來,然後便是朝一個方向用力地甩,瘋狂地甩,隨心所欲地甩。話是這麼說的,可這蛋也不是顆顆都能夠甩成功,大概還是有些運氣的成分在裡頭的罷。

這樣甩成功的蛋還是很有意思的,其有趣的地方就在於,其蛋殼不碎,而殼裡的黃白卻已搖晃均勻了,然後放到水裡煮上一段,再剝開殼兒,就是完完整整一顆璀璨金黃的蛋,顧取其名為“黃金蛋”,其口感也是有些不一樣,比之蛋白更加沙綿,而比之蛋黃又更有彈勁。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吃它一個意趣而已。吃時切瓣切片均可,也可用齏醬並芝麻炒蘸碟供食,若是再擺個花盤,綴上綠葉玉菊,還真有一絲雍容富貴之氣在裡頭。

餘錦年這邊正千辛萬苦地搖著蛋,清歡自前頭店裡急匆匆地跑了來,撩開廚下的門簾,氣得跺腳道:“年哥兒,那楊二爺可真不是個東西,我們收容他睡一晚,他不領情也就罷了!我方才好心給他端了杯熱茶,他卻徑直給摔破,還竟個那樣編排我們麵館!真真兒是良心叫狗給叼了去了!”

“清歡莫氣,你慢慢說,是怎麼回事?”

清歡正待要張口,季鴻自房內走了出來,遠遠便聽見她在吵嚷。

見季鴻要去掬院中木桶裡的井水洗漱,餘錦年忙火急火燎地攔住他,道:“大清早的,怎的能用冷水?”說著就去兌了一盆溫水回來,又給他拿好手巾,這才轉頭去問清歡:“你繼續說。”

清歡剛在外頭吃了一口悶氣,回到院裡又被他們家兩個公子塞一口狗糧,頓時鬱悶得更厲害了,遂愈加將這氣往外麵那楊二爺頭上撒,連珠炮彈似的告狀道:“這楊二爺剛醒,便說自己頭昏口惡,站不起身。現下正在前頭大罵,說是我們這兒不乾淨,給他身上招了臟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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