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點了下頭。
費林淡淡道:“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是又一批執念不散的人。”
晏棲聽得微愣。
人偶鎮每五年向外界開放一次,在這期間便會有無數懷揣執念的人毅然決然地走進來,妄想付出代價,延長生命。
他心頭升起微妙的感覺,悄悄抬頭偷看費林。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隻能看見人偶師輪廓分明的下頷與喉結。
他愣愣地看了許久,視野內的喉結忽地滑動了下。
費林驟然收緊手,聲音發緊:“彆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彆人看。”
晏棲還沒習慣無法發聲這件事,張了張嘴想辯解,動作到一半他便反應過來,轉而抓住費林的手。
‘費林不是彆人。’
貼著他的胸膛顫了幾下,人偶師的愉悅幾乎要溢出來了,控製不住地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晏棲聽見係統提示音,順手打開了控製麵板。
“!!!”
卡牌將他的話視作告白,這一下給他加了多到讓人驚訝的生命值。
生命值的多少和npc的情緒直接掛鉤,這也說明費林是真高興。
晏棲微微掙了下,趁npc心情好,大著膽子提了個要求。
他想和那群遊客見一麵。
這句話陡一寫出來,費林的動作便頓住了,他微微垂頭望向晏棲,黑沉的眸子裡笑意微凝。
“不行。”
費林說著,好像是全然為了他著想般,“到底是外來者,你現在的身體又易碎易折,不能隨便和外來者接觸。”
“再說,”他道:“小棲隻看著我難道還不夠嗎?”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蓄著暗沉的光,緊緊望著晏棲。
“小棲的眼睛,隻能看著我。”
晏棲被看得心慌意亂,不明白陰晴不定的npc怎麼忽然變換了心情。
周遭細碎的念叨聲忽地一頓。
神父的聲音傳來,“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憤怒道:“這個外鄉人鄙夷禱告詞,他簡直……對生命沒有任何敬畏之心!”
“又是這些討厭的遊客。”
“要不是為了慶典,真應該把他們趕出去,怎麼能夠不敬畏生命?”
晏棲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引走了視線,費林的聲音也驀地一頓,眸光淡淡地側過頭。
好奇心旺盛的小人偶扒著他的肩探頭去看。
人群中散開一個圈,被圍在中心的是個滿臉慌張的矮小男人,他顯然沒想到隨便一個眼神就能引起小鎮居民動亂,正慌張地解釋著。
然而沒有人肯聽他說話。
剩餘的遊客站在群情激奮的小鎮居民中,神色警惕中透出幾分慌亂。
被圍住的應當是個冒失的新玩家,晏棲想著,從遊客裡又看到了兩張熟悉的臉,分彆是紅發和寸頭。
他雙眼驀地一亮。
七個玩家裡,除去他還有六個,其中一半他都眼熟!
神父蒼老的聲音自鐘塔上傳來,縹緲、虛無。
“既然如此,便請治安官來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費林用身形擋住晏棲望向遊客的視線,他不緊不慢地摩挲了下指尖,牽住小人偶的手,陳述道:“禱告結束了,我們回去。”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
聽見這番話的晏棲心裡滿是疑惑,不解地寫道。
回應他的是落在鼻尖上的輕吻,“小棲不是害怕看見治安官嗎?”
分明是極正常的詢問,晏棲心頭卻驀地升上點莫名的不安,抓著費林袖口的手用力到指節泛白。
‘那名遊客會怎麼樣?’
費林並未作答,兀自擁著他穿過人群,走到了來時的馬車上。
馬車發動,將小鎮居民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廣場上,小鎮居民迎出了冷麵無情的治安官,他們七手八腳地押住了遊客,迫使他跪了下去,嘴裡激動地叫喊著什麼。
治安官眼裡是讓人不寒而栗的凶光,冷漠道:
“不敬畏生命的人,自然也不配擁有生命。”
話畢,他將手裡的長鞭一點點纏繞在滿臉驚恐的矮小男人脖子上。
居民高聲呼喊著,眼裡泛起熾熱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光。
“吊死他!”
“——吊死他!吊死他!”
“這樣的人不配擁有生命,應該吊死他!”
無數人在此刻異口同聲地重複著,矮小男人甚至沒有絲毫抵抗之力,被長鞭拖上了刑場。
已經遠去的馬車內,晏棲倏地意識到什麼,猛地打了個寒戰。
對生命的敬畏之心是npc的禁忌,那個身形矮小的男人顯然是觸犯了禁忌。
在副本裡,觸犯npc禁忌的下場隻會有一個——
死亡。
晏棲渾身的血液都好似在此時凝固了。
“……”
怎麼會這樣,才剛進入副本短短兩個小時的時間,竟然就有玩家死去……
忽地,費林溫柔地擁了上來。
“遊客犯了錯,自然應該受罰。”
“——但小棲留下來會害怕的。”
人偶師擔心他的小妻子害怕,所以他們提前離開了。
他的聲音是那樣繾綣、那樣曖昧,輕得好似呢喃,裡頭滿滿都是對妻子的愛意,甜滋滋的,卻好像包裹著劇毒般,在落入晏棲耳中時讓他狠狠顫了下眼睫。
“小棲不會犯錯的,對嗎?”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