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棲很熟悉這道聲音。
他身形僵硬,好半晌沒有動作。直到那聲音有些冷淡地吩咐道:“把她帶出去,你們也出去,彆打攪了我和哥哥相處。”
治安官來了又走,教堂內很快便隻剩下兩人。
晏棲用力閉了閉眼,渾身的血液都在此時湧上頭頂,他看向麵前的人,神情帶著被欺騙後的茫然與無措,瞳仁覆了層薄薄的水光,愈發剔透。
巫默和他對視,看見他的神情時有些慌亂,伸手來扶他。
“哥哥怎麼這樣難過?”他說著,態度是全然的關心,正常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晏棲再一次感受到了npc有多可惡。
巫默的外表太無害,甚至幾次三番給他線索,他雖然對巫默保留了幾分警惕,但這警惕薄薄的像紙一樣一捅就破。
晏棲唇瓣張張合合,一句話也說不出。
巫默也很有耐心地等著他,見他不打算開口,於是道:“哥想說什麼?”哪怕是到了現在,他看著晏棲的眼裡滿是純澈的愛意,乾淨純粹到映不出彆的東西。
晏棲無聲道:‘……你騙我。’
“我沒有。”巫默說,“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哥哥,我對你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
巫默說得誠懇,晏棲卻有些生氣,然而這股氣大多是對著他自己的,他氣自己又一次輕信了npc。
明明係統先生三番兩次警告過他,不能輕信副本裡的npc,可他卻還總是放鬆警惕,以至於上當受騙。
“哥哥怎麼可以不信我?”
換上治安官製服的巫默看著和之前似乎沒什麼不同,又好像哪裡都不一樣了,“哥哥想知道鎮上的居民是什麼,我告訴你了,你想知道費林是什麼,我也如實說了,我確實不知道他算什麼東西。”
“那副卷軸就藏在宅子一樓的雜物間,哥問我,我也告訴你了。至於彆的,你沒問,我也就沒說,這難道也算撒謊嗎?哥怎麼可以說我欺騙你?”代號零一的少年垂眸,神情竟然帶了幾分被冤枉了的委屈,“你不相信我的愛,也不相信我的話。”
巫默問:“哥哥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呢?”
這話說得好像晏棲是個負心人。
他被問得啞口無言,險些被巫默就這麼繞進去,用力掐了下手心,‘我問你在我失憶之前我們是不是見過,你當時說隻見過一麵,你還說看不懂我在說什麼……’
巫默眼也不眨道:“唔……唇語是我為了哥現學的。”
他頓了頓,又道:“至於哥失憶之前,我們的確隻見過一次呀。”
話畢,他忽地伸手牽住晏棲,半強迫地將那隻手帶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而後驀地笑開了,黑曜石般的眸子散發出欣悅而明亮的、璀璨的光。
“我對哥哥……可是一見鐘情呢。”
教堂裡實在太安靜了,餘音在這空曠的場地裡繞了幾圈,最終落進晏棲耳中,讓他感覺到一股莫名
的荒誕,他心裡一時是困惑,一時又是恐慌。
晏棲很害怕麵前狀似人類的npc。
‘……你和說你不是人偶。’他抿緊唇,無聲質問道。
“我當然不是外麵那些東西,卻也不是人類。我雖然沒有告訴你,但我也沒有說謊欺騙你,哥哥。”
晏棲忍不住道:‘那你現在為什麼告訴我你的身份?’
巫默看著他,唇角一點點勾了起來,彎起的眸中滿是歡喜,“因為我愛你呀,哥哥。”
“我愛你,所以不想對你有任何隱瞞。更何況,哥現在知道鑰匙在哪裡了,也當然知道,離開這座小鎮的鑰匙你們永遠也拿不到。”
“……”
教堂內一片死寂,晏棲眼睫輕顫,不受控製地閉上了眼,好似又被帶回不久前。
那方空間中,費林帶著他的手碰上心口。
人偶師那時的聲音和此時巫默的聲音相結合,訴說著同一個秘密。
——“鑰匙是它。”
“畢竟那把鑰匙,是費林的另一顆心臟。”
巫默的笑愈發燦爛,“哥哥,留下來難道不好嗎?留在這裡,和我永遠在一起。”npc的眸中是密密匝匝的情意,鋪天蓋地而來,將晏棲牢牢裹住,他一瞬間如墜深海,npc的愛像海水吸附住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晏棲閉著眼開口:‘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我離開這裡。’
“是。”他說,“我怎麼可能讓你離開我呢,哥哥。”
……晏棲想不明白。
早在第一個副本他便有了這樣的感覺,熟悉的、想要將他永遠留在副本裡的感覺。
為什麼boss都愛他,都想將他永遠留下來?
巫默體貼地給他預留了接受的時間,而後才牽住他的手,高高興興帶著他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其實最開始我也很想幫哥哥殺了費林的,但那時候不行,至少在慶典結束前還不行,他對哥哥還有用。”
晏棲聞言下意識抬頭,‘你和費林……究竟想做什麼?’
巫默在他麵前蹲下身,目光分明是自下而上的,他麵上也帶著笑,可周身那股強勢的、不容人忽略和違背的侵略意味卻還是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