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眉看他,拿起絲帕,一邊擦汗一邊道:“今日來找皇後娘娘,確實是有要事。”
她喊皇後娘娘,不喊姐姐,他心裡硌得慌。
雲寐:“那日在朝會卜卦,多謝皇後娘娘為我說話。”
雲容驀地沒了精神。
原來是找他說這個事。還以為她是來找他和好的。
雲寐語調一轉:“皇上將虛靈主持留在宮中,我希望皇後娘娘能夠儘地主之誼。”
雲容愣住,“好端端地,你說虛靈作甚?”
雲寐放下絲帕,斂起笑意:“因為我不想讓皇後娘娘做出什麼錯誤的決定。”
前一世,虛靈作為一個普通僧人跟隨主持進宮講經,雲容下狠手殺了虛靈,斷了雲寐最後的寄托,虛靈的死,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久之後,雲寐便選擇了自殺。
雲容有些心虛,他不敢看雲寐,悄悄拿了她揩過汗珠的絲帕把玩。
對於出現在雲容身邊的男子,他雖同樣厭惡他們,但最厭惡的,還是虛靈。哪怕虛靈不顧性命之憂也要保全雲寐,他依舊還是厭惡他。不為什麼,就因為虛靈曾經擁有過雲寐的愛慕。
那麼寶貴的東西,誰都沒有,就隻虛靈一人有。而虛靈,並沒有珍惜。
雲容最怕的,不是皇帝占有雲寐,不是蕭衢搶去雲寐的注意力,而是虛靈的舊情複燃。
虛靈以白鹿寺主持身份進宮的時候,雲容大吃一驚。他知道虛靈出了家,但是不知道虛靈什麼時候去了白鹿寺。而他每次將雲寐趕出宮,都是將她送入白鹿寺。
種種事情聯係起來,他難免不多想。他甚至懷疑過,虛靈這次入宮,為的就是帶走雲寐和她私奔。
雲寐往前抓住雲容的衣袖,語氣認真,開門見山:“我不許你動他。”
雲容不再掩飾:“你是不是還愛他,雲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對他念念不忘!”
雲寐:“我沒有。”
雲容神情猙獰:“你沒有?你沒有你找我說這個做什麼!”
雲寐:“因為我怕你殺了他。”
雲容冷笑一聲:“我為什麼要殺他。”
雲寐幽幽轉過眼眸,眸光烏黑深沉,一眨不眨地望過去,仿佛能望到人心底去:“因為你嫉妒。”
雲容眼皮一跳。
他張嘴就要問,話到嘴邊,不敢問,咽回肚裡,換上惡狠狠的話語:“我就算殺了他又如何。”
雲寐:“你若殺他,我便自殺。”
雲容嘴唇顫抖,渾身的力氣像是全被抽走,他呆呆地坐在那,看她美豔麵龐如花似玉。
蛇打七寸,她剛好捏住他的要命點。
雲容試圖反擊,話說出來,卻蒼白無力:“你死了最好。”
對麵的人站了起來。
他以為她要走,餘光卻瞥見她的衣裙越靠越近。
她挨著他坐了下來。她那放肆僭越的牡丹刺繡裙與他的鳳於九天袍疊在一起,她低低湊近,在他耳邊輕聲吐露:“當真是這樣麼,你盼著我死?”
他素日在她麵前囂張慣了,如今卻矮了半個頭,腦袋沉沉埋下去,怎麼也抬不起來。
“雲淑妃,今日你在本宮麵前說的話,本宮念你是初犯,概不追究,若有下次……”
她不依不饒,一張朱唇幾乎貼在他麵上,問:“若有下次,難道你要親手殺了我?”
她離得太近,他一顆心幾乎快要從胸膛跳出去。他隻要輕微一抬眸,便能望見她額間鮮豔的花鈿,妖嬈嬌媚,活色生香。
他額間也點了同她一樣的花鈿。
此時她抬起手,雪白的手指撫上他的額間花鈿,而後一路往下滑,最終牽住他的手。
雲容心跳漏半拍。
就在他以為她要做什麼的時候,下一秒,她卻拉住他的手往她的脖頸放。
細長的脖頸,一掐就斷,她笑著看他,無所畏懼:“來,你現在就殺了我,反正你不是嫌我礙眼嗎,殺了我,也就一了百了。”
雲容推開她。
雲寐半倒在地上,笑容未減:“入宮,爭寵,囚禁,姐姐,你做這一切,難道不覺得可笑嗎?”她抿抿嘴唇,改口:“不,不對,不該叫你姐姐,應該叫你——”
拉長的尾調最終蹦出兩個字:“二哥。”
雲容猛地撲過去。
他的手重新掐上她的脖子,渾身顫抖:“你剛剛喊我什麼?”
雲寐有恃無恐地仰起下巴,媚媚地喚了聲:“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