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敘抬眉:“很好?包括尉遲熠?”
顧淵看向顧敘,嗓音微沉:“哥,我希望你可以放下對尉栩的偏見。”
顧敘雙腿交疊,淡淡問道:“我對他為什麼有偏見,你不知道嗎?”
顧淵:“我已經說過,我們分手和我當時複發沒有任何關係,而且那都已經是他離開兩個多月的事情了,你怎麼能怪他?”
顧敘平靜道:“顧淵,我不想和你吵,我就問你兩件事,你背著我們喝了兩個多月酒,是不是因為他?你心臟病複發和你喝酒有沒有關係?”
顧淵麵色也很平靜:“賀醫生早就說過我心臟有複發的可能性,就算不是那時候也會是另一個時間,與他並沒有關係。”
顧敘定定看著他,倏地起身,語氣有了起伏,但依舊是壓著的:“顧淵,你聽清楚,我不會同意一個間接傷害了你身體的人和你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同意。”
顧淵抿唇,看向父親顧思遠。
“爸,您也這麼想?”
顧思遠將手裡的書放下,嗓音威嚴:“你喜歡尉栩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現在你哥哥對他有很大的意見,你應該解決好家人和愛人之間的矛盾之後,再說在一起的事情。”
顧淵哪裡不了解自己父親這一套,無非就是先壓著他,等時間久了再慢慢讓事情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就像是當初,他從醫院出來,寧願拔掉所有尊嚴也想跑去找回尉栩,但是被顧思遠攔住了,顧思遠說的是:“你現在的樣子,如果尉栩看到了會怎麼想,他會不會自責內疚,你應該先養好傷再去找他。”
聽起來是多麼的通情達理,但是後來的每一次每一次,顧思遠總有方法讓他不能去找尉栩,直到時間一年又一年過去,他自己也覺得不該去他,而應該等著他回來。
隻是,現在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好騙了。
“您說得沒錯,我喜歡他是我的事情,能不能接受,是你們的問題。”顧淵起身道:“如果你們不喜歡他,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們可以不出現,但是如果你們要出現在他的麵前,我不希望你們說出或者做出任何讓他覺得不舒服的話和姿態。”
顧敘眉心皺起:“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這個意思。”顧淵淡淡道:“我不可能因為你們的意見放棄他,你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接受他要麼彆出現在他麵前。”
顧思遠抬起手,指著顧淵鼻尖的手指都有些顫抖:“我們是擔心你,為了你的身體著想,不希望你找一個讓你情緒起伏這麼大,會傷害你身體的人,你竟然……顧淵,我從沒想到你會對我和你哥說這樣的話,你太讓我失望了。”
顧敘朝他使眼色:“還不和爸道歉。”
顧淵沒什麼起伏道:“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
“顧淵!”
顧敘拉住他:“你去哪?”
顧淵深深看了他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哥,我現在身體很好,彆再用以前的事情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了。”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隻是剛到門口,就被顧思遠叫住:“你還是介意當年的事情,怪我們沒有發現你是不是?”
顧淵腳步一頓,閉了閉眼,轉身看向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嗓音有些疲憊:“一直介意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們。”
“我累了,放過我也放過你們自己,好嗎?”
顧淵看著父親已經有了皺紋的眼角和兄長許多年沒露出過笑意的臉,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十幾年前,母親還在的日子。
那時候,他雖然身體不好,家裡也將他看管得嚴格,但並不是現在這樣。
他除了不能做太多的運動和參與太吵鬨人太多的場合之外,幾乎和彆的孩子沒有什麼區彆。
父親依舊會帶著他去遊樂場,母親和哥哥姐姐在過山車上尖叫大笑,父親就將他抱在腿上,問他:“你說你媽媽和你姐姐,誰的叫聲最難聽?”
當時他還為自己永遠都不能玩過山車而難過,卻也被這提問吸引了注意力,真的用心聽了起來。
在無數道混合在一起的尖叫裡,他閉著眼聽了許久,然後得出結論:“哥哥。”
父親愣了下,然後抱住他哈哈大笑,等母親和哥哥姐姐下來時,又將這件事講給他們聽。
哥哥一愣,紅著臉要追他教訓他,姐姐抱著母親,笑得直不起腰。
那是顧淵記憶裡最美好的畫麵了,隻是這一切,都在母親病逝的那天結束。
他還記得,那天中午母親牽著他的手從玩具房回到自己的房間,哼著歌等他入睡,那歌聲輕柔婉轉,縈繞在他的耳邊,將夢境都安撫了下來。
然而等他午睡起來,卻發現整個世界都空了。
當時他從二樓房間走到三樓,又從三樓找到地下室,在每一層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呼喊著父母兄長和家裡阿姨的名字。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顧淵從知道每天門口都會有小區的保安巡邏,所以搬了個小凳子,等在雕花大門的門口,看著天空從明亮到黑夜,也沒等到之前經常經過的那一隊保安叔叔。
他知道外麵太冷,小孩子不可以在外麵待太久,可是要回去時,卻發現家裡的大門不小心鎖了。
門內是暖融融的燈光,顧淵背靠在大門上,希望裡麵的暖氣能夠透過門板傳輸給他一點點。
可惜暖氣不如他願,在他發現自己發燒了之後,幸運地在花園的凳子上找到了一條毯子,然後,他就披著毯子,蜷縮在小板凳後,等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晨,醫生宣布母親死亡,讓家屬去見最後一麵時,前一天被從公司和學校叫到醫院的父親和哥哥姐姐才發現他不在。
匆匆趕回來後,在門口發現已經病倒了的他。
那是一段兵荒馬亂的日子,顧淵不願意也不得不接受前一刻還在哄他入睡的母親已經離開的現實和自己必須接受手術才能活下去的事實。
但是,即使當時他還很小,其實也能夠接受父親和哥哥姐姐因為太震驚太難過而短暫的忘記了還在家裡的他這個小失誤。
隻是,母親離世的陰影過去,他的身體也漸漸好轉,他的親人們卻像是被時間停留在了那個早晨,痛苦與愧疚化為了小心翼翼的相處和近乎病態的關心。
那些以愛為名的限製,顧淵心知肚明也不忍心推拒,但若它們化作利劍,要向尉栩下落,他就隻能這道捆著所有人的枷鎖,徹底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