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嘴硬心軟,明天我帶些好茶,替師尊去賠罪。”解彼安眉目含笑,看來心情極佳。
薄燭有些吃味地說:“白爺,你就這麼高興啊,若是師妹的話,我也替你高興,哪怕是個機靈乖巧的師弟也好,偏偏那個人……反正,我總覺得他有些古怪。”
“人不可以貌取之,說不定他是外冷心熱,我猜他隻是戒心比較重,熟了就好了。”解彼安叮囑道,“薄燭,無懾還不太懂規矩,你多盯著點,千萬彆讓他亂跑。”
他從小在這裡長大,又有官職在身,自然能在冥府暢行無阻,但他小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鐘馗從不允許他自己踏出天師宮,活人的精氣可增補修為,能在冥府當差的全是生前沒有怨念的鬼,但也無法保證誰都能抗住這種誘惑。天師宮有結界,在沒有自保之力前,範無懾隻能呆在裡麵。
“我知道了。”
“對了,我今日帶回來的那個人,你去幫我打聽打聽,送去了哪個閻羅殿?”
“哦,他怎麼了?”
“他……”解彼安知道自己不該過問人間的事,人鬼本該涇渭分明,彼此不犯,而且他與閻羅殿各司其職,他不好管那麼寬。可是,竊丹一事,事關重大,畢竟當年就是人間的竊丹魔修,把火燒到了冥界,要是師尊知道了,也不會坐視不理吧。
薄燭不再追問:“知道了白爺,我這就去。”
解彼安去看了看鐘馗,見他睡得正酣,便放下心來,轉身去廚房準備晚飯。
師尊的口味他是清清楚楚的,師弟愛吃什麼呢?忘了問了。解彼安
決定做些家常菜,不放辣不放甜,應該哪裡的人都吃得慣吧。
解彼安做了一桌飯菜,有芋頭燉排骨,脆皮包漿豆腐,蘆筍燴蛋,清蒸桂魚,胭脂雞脯,加上一個涼拌三絲,一個肉絲菇湯,平時他還會給鐘馗準備二兩小酒,今晚可以省了。
做好飯,他把鐘馗叫醒了。
小憩一個時辰,鐘馗一掃醉態,神清氣爽,加之人也梳洗乾淨了,與剛回來時的邋遢模樣判若兩人。他生的高大威猛,濃眉美鬢,有成的修仙者大多飄逸出塵,隻可遠觀,他卻一身俠氣,疏朗狂放,在哪裡都像個異類。
但解彼安覺得這樣的師父才是好的修士,不避人間煙火氣,出世入世,皆憑本心。
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若是為了修行無視百姓疾苦,一意隻為飛升,豈不違背了修道的初心。
鐘馗一屁股坐下來,眼睛都放光:“為師在外啊,就想你做的飯菜。”
解彼安給他盛上一碗湯:“師尊,您先吃,我去叫師弟。”
“等等。”鐘馗頭也不抬地啃著排骨,“怎麼受傷的?”
“收魂的時候不小心被擦了一劍,已經沒事了。”
“你有鎮魂仗傍身,能傷著你的鬼魂不多見,可是碰上什麼棘手的了?”
“我正想跟您說呢。”解彼安就把孟克非被竊丹而死的事簡述了一遍。
鐘馗嘴上沒停,兩道眉毛卻擰了起來。
“我覺得此事不簡單,便叫薄燭去打聽一下他被送去了哪裡,之後……我還沒想好怎麼辦。”
“交給我吧。”
“是。”
“無量派的長老竟敢以身試法,真是膽大妄為。”
“師尊,那香渠真人也是一時糊塗,急於為徒弟報仇,他和那些修士也受到教訓了,估計不敢再犯了,我想就……”他當時隻是想嚇唬香渠真人,儘快收了陣法,若真的去崔府君那告上一狀,施展招魂禁術一項,少說要被減去十年陽壽,但這並非大奸大惡之事,他也不想香渠真人受此懲罰。
“嗯,你看著辦吧。”
解彼安鬆了口氣:“那、那我去叫師弟了。”
到了範無懾的住處,屋內沒有掌燈,一片漆黑,解彼安有些猶豫,輕輕叩了叩門,小聲道:“師弟?師弟
?”
不會這麼早就睡了吧?難道……還因為被子太香而不高興?
解彼安想了想,折返回去,把飯菜湯分彆盛出來,放在竹籃裡,打算給範無懾送過去。
鐘馗不滿道:“不吃就餓著,哪有師兄給師弟送飯的。”
解彼安笑道:“他年紀小,又突然到了鬼界,心裡指不定怎麼慌呢,我先照看他幾天。”
他將竹籃送到範無懾門口,又敲了敲門:“無懾,我給你把飯菜都房門口了,你要是起來看見了,就趁熱吃。”
久久沒有回應,解彼安有些失望地走了。
屋內,範無懾將自己裹在解彼安的被子裡,幾乎是幼兒蜷縮於母體的姿態,他聽著解彼安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顫抖著張開嘴,咬住了那散發著蘭花香的鬆軟的被子。
一片黑暗中,瞳晶顯得格外明亮,隻是逐漸浮上一層水幕,黑暗像是稠結成了濃霧,令人愈發難以喘息,一個微弱的聲音像是求救一般叫了一句:“大哥……”:,,.